此时的黄泉河和以往不同,沿途河岸见不到一个阴兵,河面的行船也变得稀少,二爷爷撑着乌篷船随波逐流,速度较之前快上许多,三人都不再开口,一直到了九泉河口,二爷爷才轻轻将船蒿扎进水底,淡淡道:“到了。”
九泉河口依旧宽阔,不同颜色的河水汇聚在这里互不干扰地蜿蜒流淌,再分散九条河口流散,形成一幅奇特的画面。
“你们是准备直接下,还是再准备一会儿。”
我和二爷爷同时将目光落在卫君瑶身上,就见她凝视着水面,轻声道:“分水剑是夺天地造化之物,唯有气运者不能得,没有气运准备再多也是枉然。”
卫君瑶的话我听得明白,可随机暗自心忧,我真的是那个气运好的人么?
二爷爷听完点点头,抽出水中的长蒿,让小船顺着水流而下,直接流淌进就就到河口里,等到穿行正中央,抬腿在船板上猛地一跺脚,船稳稳停在水面上。
船虽停稳,这这里是河口水流的中心,从九道泉河里流进来的水全在这里集中,形成一个直接有两米开外的九色水漩涡,带着小船的心中缓缓旋转,几下过去脑袋就有些发晕,而这个时候,耳听得卫君瑶说了声:“该下去了”,后背传来一股绵力,整个失重,便跌入到了水中。
本以为在下水之前卫君瑶会嘱咐一些注意事项,就这么毫无准备地掉进水里,心里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就和当初在黄河弱水中溺水的感觉一样,整个人没进水里,却丝毫感觉不到水流的浮力和压迫,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溅起浪花,宛如从从空中坠落,四遭的空气,也在此时变得安静无比。
短暂的失神后,我沉下了心,睁开眼,就发现水中的视线要比黄河水来的清楚的多,能看见不同颜色的暗流在水中急速流淌,却有意地避开了身子,形成一道道如彩虹版的圆弧,河底却极深,下沉了半天功夫都看不见任何东西,感觉着憋在腔子里的气不能支撑太久的时间,便在水中打了个跟头,快速冲着水底潜了下去。
就这样沉了约莫着有三五分钟的功夫,隐隐可见水下面出现了一大团看不见边际的黑影,心头一惊,以为这么快就遇见了老龙,可是再往下沉却发现,是见了河底。
九泉河口的河底要远比黄河河床干净很多,没有垃圾和鱼类的尸骸,甚至连淤泥都很浅,脚踩在上面,只能没过脚腕,并且到了这个时候依旧能感觉到像是有一股吸力继续拉着身子在往下沉,导致整个人可以像是在陆地一样站在河底,却在抬脚走路时变得非常吃力。
我站在那里有些迷茫,看着空旷无一物的河床,莫说分水剑,连护剑的老龙也未曾看见,不由得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纵使九泉河口不算太大,可是水中的呼吸和不断从身上传来的压力让每走一步都步履维艰,只是离着方才落地走了不到无不距离,胸口就有些发闷,感觉气息不太够用了。
总不会下到这来的那些人,全都是被憋死的吧?
我脑中没由来的冒出了这个想法,却又立刻将其否定,因为下到河底后就完全感受不到的水流的存在,整个河底宛如一潭死水,连从嘴里吐出的气泡都直接顺着嘴角往下沉,如果这里出现过尸体,就一定不会顺着水流冲走,即便是腐烂,也会留下尸骸,可是这里太干净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水里存在着什么东西,将留在这里的尸骨全都吞噬干净,或许,就是那头护剑的老龙。
感觉着肺部储存的气息已经将要达到了极限,心中莫名地开始产生了一股焦虑,左右观瞧,晦暗的水底看不见一丝波动,像是黑暗未曾褪尽,黎明刚刚升起,再加上大脑的轻微缺氧,恍惚中,觉得这个画面有些似曾相识,脑海里蓦地出现一个身影。
刘三手。
憋着最后一口气,将焦虑不安的心强行压制了下来,立足站在原地,脑袋朝着左侧肩微微倾斜,眼睛正对前方,却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眼角的余光,看着平静的水底仿佛出现了一丝幻影,心下一沉,脑海中回想着昔日领悟剑意时沉浸的状态,整个人瞬间便进入都了忘我的境界。
望气术有决:黄灵青妖,赤宝白绝。
如果气色金黄,则是有天灵在此修行;青色一般是妖畜成精;红色有地宝孕育;白色则空空也。
当整个人进入到一种悟剑的空冥状态时,眼前晦暗的河水陡然变了颜色,分出了层次,流光溢彩,有规律地朝着不远处的河底缓缓流淌。
可是视线中色彩的种类却远远超过了望气决中的四种,而且就是这么一愣的功夫,望气的状态瞬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却一点也不敢犹豫,秉着最后一口气在嘴里,拼命地抬起脚,朝着方才起色流淌的位置冲了过去。
虽然手中渡厄传来的强大压力让我更加举步维艰,可是我却不敢丝毫松手,到现在为止我依旧相信水底老龙守护的传说是真的,在这个令人感觉到压抑到极点的地方,只有手中的渡厄,还能让我获得一丝些许的镇定。
第三百零二章 水气两天
可是等人到了方才气色消失的位置,脚下依旧是沉厚的泥土,周遭的景色万年不变,甚至无法分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挪动位置,大脑中的严重缺氧让我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失去,脑袋昏昏沉沉,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平衡往地上栽的时候,卯着最后一股子劲儿,将舌尖伸在上下牙关狠狠一咬,一股血腥顿时在口腔弥漫,极度的虚弱却让我再也坚持不住,忍不住张开嘴想要叫出声时,弥漫在身体四周的河水,瞬间涌入口中。
这是我头一次尝到九泉河水是什么味道,像是泪水,苦涩中带着咸,直接往喉咙里蹿,可是身体却已经是无法停止地往地面上倾斜,在弱水强大的引力作用下根本一点反抗机会都没有,四仰八叉地趴在淤泥里,紧闭着眼睛,将五官封闭,生怕泥沙进入脑袋里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脸直接透过淤泥,摔了个洞。
脸深陷在坑凹里,猛然睁开眼睛,正看见自己的脑袋卡在一个不规则的洞口,而且一看就是个喇叭洞,下面大,上面小,里面漆黑一片,看不清楚内部是什么情况,却隐约能感觉到身体周遭的水流都在此时顺着面前这个洞口往下缓缓流淌,不由得心头一惊,下面还有地方?
黄河的河底是九狱九泉,而这里是九泉河底,这洞是怎么产生的?
愣神之际,越来越多的淤泥开始顺着洞口一点点往下渗透,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而当坑沿超过身体的范围之后,整个人也经受不住再度从洞里传来的巨大吸力,一点抵抗都没有,身体便夹杂在泥沙当中,卷进了黝黑的深洞里。
眼前的变故完全出乎与意料之外,在九泉河底竟已然别有洞天,我无法想象掉下去直接将会面对什么,被牢笼守护的分水剑?或者说是另一个九狱九泉?我无法继续想象,因为卡在嗓子眼里的最后一口气,也随着身体的跌落,彻底荡然无存。
在那一刻我发出了溺水之人本能的挣扎,四肢在水中胡乱挥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穿越洞口,继续往下沉,仿佛要就此跌破地狱,眼前的视线愈发模糊,一股困意席卷脑海,手上的力气耗尽,再也坚持,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自打离开三岔湾以来从来没有睡的这么踏实,明知要死,却也宁愿就这么睡死过去,大脑中空白一片,无数烦恼丝一朝被斩的一干二净,能感觉到身体重重着地,溅起无数的泥沙在四周飞扬,五官灵感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但丝毫没有睁开眼的欲望,直到有一丝冰冷紧贴着脸到胸口缓缓划过,锋利的角刃将皮肤割的生疼,才忍不住呢喃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大似铜锣的瞳孔,道道虚影在眼前不断来回闪烁,顿时一个激灵,尚未完全清醒,只感觉有两道磅礴无比的大力瞬间打在胸膛,身体在水中如同离弦之箭,躬成一团像条虾米,直直就倒飞了出去。
随着距离和那双瞳孔拉远,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在水中盘旋如山一般的巨龙,一颗心沉到了它姥姥家,却在同时感觉后背一空,接着便是整个人,像是离开了水中回到岸上,开始失重从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一会儿我丝毫感觉不大疼痛,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甚至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空气涌入肺里将全身的机能逐渐激活,赶等大脑完全恢复意识,一个鲤鱼打挺瞬间站了起来,握着渡厄还没有摆出架势,当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整个人傻了。
水天两色!
水墙是一半,空地是一半,将自己此时所身处的空间占满,而在二者的交接处,立着一方石台,石台的正中央,插入一把入石三分的漆黑利剑,剑身左侧浸水,右侧暴露在空中当中,仿佛就是它,将整个空间一劈为二,形成了眼前这个水气不容,相互共存的诡异画面。
我拎着渡厄站在那里愣了半天,眼看高不见顶的水墙,一时间大脑不知道该如何思考,而在这个时候,庞大的巨龙再度蜿蜒到了水墙边缘处位置,巨大的双眸也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可其自身所带的无边威压,让我忍不住朝后倒退了两步,却耳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脚底像是踩上了硬物,急忙转过头,就发现自己脚掌的周围,不知何时散布着森森白骨,全是人类的尸骸,一眼望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