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环顾四周,尝试想像一下司马伶所描述的情景,却在不经意间回头看到酒店有奇怪的画面。
我喃喃道:“酒店五楼的房间,灯是亮的。不知道谁会在这种时间起床,又是在做什么呢?”
司马伶回答:“嘛,真的是有点奇怪。但比起我们三人漏夜赶路到灯塔亦算不上什么。”
说来也是,要摸黑走到西边小岛,还要越过中间的木吊桥,希望不会失足掉到桥底就好。
幸好倦意早已被清晨的寒风吹走,我们三人平安来到西边小岛,并看见岛上仅有的建筑物--灯塔和灯塔小屋。
司马伶背书说:“以前灯塔有专人控制,所以员工需要住在灯塔旁边。但随着米基内斯的人口迁移,灯塔也改成自动化操作,这个小岛已经没有人在上面居住了。”
我叹道:“在无人岛上一直运作的灯塔,有点科幻世界的虚无感呢。但话说回来,既然灯塔还在运作,我们能够随便爬上去吗?”
“不被发现就没有问题,”戴娜说:“酒店的人是这样告诉我的。”
“莎拉吗?”
“对,她自己也常常爬上灯塔看风景。”
说着的同时,戴娜已经走到灯塔门前,但入口被生锈的铁链围了起来。她放下画架,挪开“请勿内进”的警告牌,然后就跨到铁链后面。看见她一路上拿着画架画布,本来我想替她分担,可惜我自己也背着摄影器材无能为力。我们三人当中,唯独是司马伶两手空空,身轻如燕地跳过铁链走到灯塔里面。
灯塔内部是一条长长的回旋楼梯,在我们转了几个圈后走出瞭望台,眼界豁然开朗,把整个米基内斯村尽收眼底。
灯塔的瞭望台跟普通阳台差不多,有安全铁栅围住。瞭望台三百六十度环绕灯塔,我们可以在上面随意走,从不同角度欣赏灯塔下的风景。
当然现在还没有天亮,我们最多只能看见米基内斯村内零星的灯光。其中最突出的建筑物莫过对面岛的海鹦酒店,果然是除了灯塔以外米基内斯最高的建筑物。
“这座灯塔高五层,大约是二十五公尺吧。”司马伶自言自语的,至于她怎样计算出来我觉得不要问比较好。
另一边厢,戴娜开始在东边的瞭望台架起画架,然后默默站着,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天空色彩的变化。
“印象派的画作对光与影都十分重视吧。”我一边在旁准备摄影器材,一边跟戴娜说。
“对,自从十九世纪人们对光学有了正确的物理认知后,一些画家认为留在工房绘画会令颜色失真,于是户外绘画最终变成了潮流。”
戴娜的回答也在我意料之内,因为昨晚在知道她喜欢绘画后我便上网背书,现在至少可以跟她谈论一些绘画的话题。
如是者在我们三人的闲谈之间,东边天空渐渐地亮起,那是日出前的曙光。如果有看过日出的经验,应该有留意在日出前的半小时其实天空已经变亮,听司马伶的解释好像是阳光在地球大气层散射的缘故。
待太阳真正从海面升起来已经是六点半的事情。戴娜在这一刻开始动笔,而我则在旁边拍摄日出的景色。跟照相不一样,戴娜日出的油画花了一个多小时左右才完成,我有点怀疑她是如何捕捉她心目中最美丽的一瞬间。
毕竟相机快门一按下,时间就静止了。而戴娜的画笔却画了一个多小时,她是凭记忆力画出脑海中的美景吗?
“好厉害!”旁边的司马伶望着戴娜的油画大叫:“这幅画里面记录了整个日出的过程,实在太神奇了!”
我好奇为什么司马伶如此赞叹,便立即走过去欣赏戴娜的油画。而且的确,她的画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即使像我这种外行人看,也感受到油画仿佛是“有生命”的。
“你不明白吗?”司马伶指着油画解释:“首先是天空的颜色由远方的粉红一直伸延至半空的金黄色,这不是有一种幻想的感觉吗?”
我把画中天空的颜色跟现实对比,确实是现实中不存在的配色。
司马伶继续说:“你的相机不是拍摄了不同时段的日出吗?我敢肯定在你的照片里没有油画那种梦幻配色。”
“那就是自由创作的意思?”我问。
“不对,你再看看油画中米基内斯村落的阴影,就算再迟钝也看得出不合理的地方吧?”
油画里面,村落靠岸的建筑物颜色暗淡,影子修长?,相反地接近灯塔的房屋就色彩斑烂,影子也很短。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伶得意洋洋地说:“戴娜小姐的画包含了整段日出的时间啊,利用透视的距离来表达时间的变化;即是距离越远的时间也越远,所以看起来才富有生命。再加上黄金比例的构图,就算用科学解释都是完美。”
听了司马伶的解释后,戴娜罕见地露出满足的表情,并称赞说:“今天的画作有圣灵眷顾,你是一个充满灵性的女生。”
“谢谢,小时候邻居都是这样赞我的。”
这一刻我明白到,戴娜确实是一位艺术家,同时司马伶亦真的有点小聪明。原来不合群的只有我一人。
2
日出过后返回酒店,刚好在酒店大厅碰见一个陌生的家庭。他们一家四口,年轻夫妻牵着一对六、七岁左右的孩子在酒店柜台办理入住手续。我不期然地瞧见那对小孩,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大概是孪生的兄妹或者姐弟吧。
司马伶低声说:“孪生儿在侦探小说可是禁忌喔。”
“你小说看太多了吧,而且他们都只不过是小孩子,难道会犯罪吗?”
我们在门口闲聊,同时阿曼达就在柜台为客人登记“杜尔胡斯一家呢,订了三天的房间……没问题,两间双人房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
接着阿曼达很细心地为客人讲解酒店设施,并把锁匙交给那家人的父亲。父亲礼貌地道谢后,他们四人便走到大厅里面等候电梯。
接待完客人,阿曼达见到我们便充满活力地打招呼:“客人你们这么早出门,有看到日出美景吗?”
我回答她:“有看到啊,真的非常漂亮,要多谢莎拉小姐推荐灯塔给我们。”
“莎拉姐人很好啊。”阿曼达突然记起一件事,“对了!因为早上你们没有来吃早餐,差点忘记了通知各位。”阿曼达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是今晚我们酒店的厨师临时有事情要办,所以无法替大家准备晚餐。不过无需担心,村内酒吧在今晚准备了一场小宴会,希望邀请所有米基内斯的游客出席。费用全免喔,就当作是酒店的补偿。”
“所有人吗?”我好奇地问戴娜:“你和家人都会出席?”
戴娜回答:“嗯。父亲有寄短讯告诉我。”
柜台的阿曼达又补充:“除了赫茨森一家,杜尔胡斯一家也会参加。假如游先生和司马小姐都赏脸的话,就几乎酒店的所有客人都出席,这样我就不用留守酒店了,呵呵。”
听见陌生的名字,我便问阿曼达:“杜尔胡斯就是刚才在大厅登记的那一家四口??”
“没错。他们都是三楼的新邻居,你们要好好相处呢。”阿曼达友善地微笑。
跟一般的酒店不同,海鹦酒店更加接近民宿的气氛,毕竟整个米基内斯岛上都不过二、
三十人,酒店内的住客自然也不多。
“换言之现在酒店的住客就是我和伶、警官二人组、刚刚来到的杜尔胡斯家族,还有赫茨森家族?”我数了一数,便问:“赫茨森一家是住五楼的吗?”
“不对啊,他们是四楼的住客,五楼没有客人。”
“咦?五楼没有住客?”
阿曼达苦笑回答:“五楼空置很久了。毕竟岛上游客不多,我也只是偶尔上去打扫空房而已。”
她的答案有点意外,这亦令我身边的司马伶同感困惑。
我追问阿曼达:“可是我们今早在酒店外面看到五楼有灯光呢?”
“欸?没有看错吗?五楼没有人啊,平时房门亦应该有上锁才对。”阿曼达半信半疑。“我可是亲眼目睹的,侍你当时也有看见吧?就连戴娜应该都知道——”然而我回头一望,戴娜的身影早已消失,大概是自己一个人回到了房间休息。
阿曼达打趣说:“没有看错的话可能就是幽灵呢。”
“幽灵是二十年前自杀的那个?”最近一直陪伴司马伶调查该宗案件,让我很自然地把二十年前的事挂在嘴边。岂料阿曼达听见后脸色一沉,由平常活泼的笑脸变得有点莫名的寂寞哀伤。
只见阿曼达低头说:“如果有幽灵的话我也很想跟她见面呢……”
然后一直在旁看戏的司马伶便吭声打断对话:“五楼的灯光也许是有小偷也说不定,不如跟莎拉小姐报告一下吧?”
“嗯,对呢。”阿曼达很快便回复成营业用的笑容,接着司马伶就急步把我拉离开了。
电梯里面剩下我们二人,我便对司马伶说:“看样子阿曼达跟二十年前的事件有关系,可是你却不打算详细问她?”
“我也是一个懂得别人感受的、心思纤细的淑女啊。刚才看见阿曼达的表情就算是我也无法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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