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繁华明亮的大路上车水马龙,后座的男生在嚷嚷着“师傅您快点儿”,我就……像没事儿一样跑去了虹桥机场。那种感觉很隔阂,很陌生,就像我外婆刚刚死去的时候,我反应不过来。
当那男生跑去机场后,我望着空荡荡的后座忽然浑身发抖。我终于反应过来刚刚的一切,我撞了人,而且当时我也想到,那个人从房顶上掉下来,很可能是已经遇害了!
我急急忙忙赶回了老街,但那条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下车,仔仔细细把整条街检查一遍,模糊回忆起大概撞到人的位置。可那夜雨实在太大,没有一点血,也没有一点痕迹。我心里慌极了,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你知道,像我这种人,有时候会分不清梦和现实。我怀疑那一瞬间是我的梦。
但我没有死心,开着车在附近转悠。这是老街区,多是弄堂和旧洋房,我边开车边往外看,大概过了十分钟,我看见了——
这是我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一幕。
我心底最深的恐惧。
三年里,我无数次从这个噩梦中惊醒,以至于渐渐锻炼出强大的控梦能力,每当这一幕出现,我就控制自己的梦境,强行逃离。但是在东京的决赛上,我还是失败了。
那夜,在瓢泼大雨与梧桐灯影间,我目睹了杀人。
两辆车堵住黑漆漆的弄堂口。我悄悄往里面望,一群人围住了一个红裙子的女孩。我大概确定我刚刚撞到的就是她,因为她浑身都是泥泞,头上还在流血。那些人穿着都极整齐,完全不像流氓混混,极其严肃。
我听见有人对她说,把什么东西交出来。
我还在车里,这画面几乎是擦过眼前的。一切看上去像在拍电影,如果是别人告诉我,现在的上海还会发生这种事,我绝对不信。但那夜很古怪,那个时候两点多钟,雨特别大,一个行人也没有。
当时我离巷子口大概二十米,唯恐他们听见车声,心里盘算着往前开一点,然后打电话报警。
但我刚往前开出不久,后车镜里,那两辆车开了!几个男人擒住她向外拉扯,女生嘶声尖叫,但迅速被塞进车里。他们飞车离去,我甚至来不及记住车牌号。我当时慌了,不知道要不要报警,报警后该怎么说,我觉得这一切听上去像痴人说梦。而那群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妙,像是电视上的职业杀手。更何况,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撞了人的我也难辞其咎……
我扪心自问不是一个坏人,可那夜,我就是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机。我只是个普通人,有些小善,有些小恶,趋利避害,自是本性。
只是我没想到,就是那一个小小的举动,毁了一个人的生命。
第二天早上,当我在电视上看到“血红少女案”时,整个人都要疯了。那女孩的死状一直在我脑子里回旋,我请假在家一整天,满眼血丝地看各种分析报道,越来越毛骨悚然:她是怎么从反锁的酒店里出来的?为什么从房顶上掉下来撞上车?那群人到底是什么人?但很快,更大的恐惧包裹住我:
那群人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了?
他们是不是在找我,要把我灭口?
你没有见过那一幕,不会懂我的恐惧。他们行动极其迅速整齐,训练有素,在几个小时内抹去所有痕迹。他们直接弃尸垃圾场,如此招摇,像是……极其自信能不被发现,或者发现了也无人可奈何。
我沉默了三年,没对任何人说过那夜的事。但在夜晚,我反复梦见那几个小时里女孩遭遇的一切。梦里,女孩绝望地向我伸手,“砰砰”地敲打我的出租车窗。一次次,我都夺回梦境的控制权,强行逃离。渐渐地,我成了梦的主宰者,已经很久没梦到她了。
由于我的软弱,那女孩失去了生命,又蒙冤了三年。我在心中深深愧疚忏悔。但若事情重来一次,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事实上,一个明哲保身的人,在某种条件下,一定会成为恶人。
如果不是控梦大赛,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带进棺材里。
比赛中,我一直拼命隐藏这件事,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梦见她。决赛上,我本可以把这件事作为比赛梦境,可我竭力躲藏,宁愿用二十年前的枯燥旧事。
但没想到,我迷失在夺冠的梦里,一夜繁华后,最终还是梦见了她,被世界看见。
事已至此,我没有再隐瞒一丝一毫。恳请你们为她洗清冤屈,也请看在我主动坦白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第十章
专案组围坐于圆桌,每个人面前都放着厚重的案宗。若瑟琳主持会议:“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听描述,那群人是间谍,而且和大丽花是不同的势力。”汤举手,“这是典型的黑吃黑。他们在暗中跟踪大丽花,准备良久,终于在大雨夜洗劫一空。反锁密室和捏造监控这种小技术,对于他们都并非难事。”
一位男组员举手:“在控梦大赛之前,我们就预测过这个结论。可问题是,资料‘夭’到底去了哪里?”
众人都沉默了。他们本以为,找到了嫌疑人林澈,就能确定“夭”的下落。可现在,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证人。
“如果大丽花把资料‘夭’交给了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杀她;反之,如果他们没有拿到资料,说明资料不在大丽花身上,但酒店中也没有资料,这就必然有一个暗中的第三方。”男组员接着说,“但如果第三方能接应资料,那为什么不救走大丽花?这是一个逻辑的死胡同。只能出现‘大丽花交出资料却依然遇害’和‘第三方接应资料却没救大丽花’两个结论,这与常识都是相悖的。”
众人讨论不休。他们本以为,控梦大赛后整个案件便能拨云见日,却似乎仍在原地踏步。
独奕陷入沉思。其他人都在讨论资料“夭”去哪了,可他脑子里总是浮现着林澈梦境里,屋顶上一闪而过的人影。那只是梦啊,当不得真的。
反锁密室和捏造监控这种小技术?独奕苦笑,小说家们总是把“技术”想得格外简单。当年他亲眼在酒店查看过,门窗的锁上没有任何工具的痕迹。而且那种老式洋房的窗户,不用工具就从外面反锁是办不到的。至于监控记录,三年来他用各种新技术查了很多遍,没有任何端倪。
她是怎么从酒店出来的呢?为什么会从屋顶撞向出租车?等等!最大的问题是:她为什么要从酒店里出来呢?
独奕瞬间坐直了,他说出这个问题。
“这个我们昨天不是已经定下结论了吗?大丽花是在逃跑,她的位置被那些人发现了,紧急转移。那一晚,连十四岁的汤都定位到了大丽花,那些间谍又怎会找不到?”
“那她为什么要刻意留下财物和手机呢?”
“为了掩人耳目,让那群人以为她还在酒店中。”
听上去很合理。
“大丽花为什么会从屋顶撞到出租车上呢?或者说,大丽花为什么会出现在离酒店近两千米外的洋房屋顶上呢?”
“有三种可能。一是她当时失去意识,被罪犯搬上屋顶推下去制造车祸;二是她主动走上屋顶,她想沿着屋顶逃跑来摆脱罪犯;三是她被罪犯胁迫走上屋顶,为了自救而跳楼。”
“三种情况都不可能。制造车祸不可能挑这里,有车辆经过那条老街是小概率事件,林澈是为了赶时间临时决定的,罪犯不能预知;逃跑路线也不可能,在上海这样一个大都市逃跑,需要走房顶吗?”独奕摇头,“被胁迫根本不成立,如果车祸时罪犯就在房顶上,那么在大丽花车祸后,他们应该会很快追上去,绝不至于拖延一个小时,等林澈回来才目睹她被带走。”
……
渐渐地,组员们对于大丽花的时间线达成了一致:发现自己位置暴露,从酒店紧急转移(刻意留下财物和电话记录造成还在酒店中的假象),在雨夜中被其他间谍追抓,最终遇难。虽然她为何会撞向林澈的车还有待商榷,但大体是清晰的。他们的讨论焦点是,资料到底去了哪。
但独奕总觉得这个时间线有古怪,而那个密室并不像是后来伪造的。
更何况,都已经大张旗鼓地弃尸垃圾场了,为什么还需要密室和监控做掩饰呢?
如果真的是密室,那大丽花是怎么出来的呢?除了门窗,酒店中还有壁炉和洗衣道两个出口。但是,壁炉和烟囱被反复检查,没有任何使用的痕迹。洗衣道的出口是地下洗衣房,一旦进入,就会被监控发现。
此外,大丽花房间的洗衣道与其他两个酒店房间相连,但在那一晚,这两个房间都住着客人,一间是四口之家,一间是情侣,都被证实毫无嫌疑。洗衣道的出口都在卧室,一旦进入,就应被客人发现。
这是世界推理爱好者三年都在争论的难题。
组员们一致认为录像和密室是后来伪造的,不无道理。
“其实,最古怪的是,”若瑟琳灰绿的眼睛扫视着众人,“三年来,拿到‘夭’的人既没有向我们勒索,也没有公之于众。他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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