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林澈选好了剧本,洗完热水澡,戴好测梦仪,躺在铺满天鹅绒的大床上,等待睡意。
他翻来覆去,迟迟不能入眠。临近凌晨,服用了助眠的药物。困意终于袭来,他眼皮一沉,失去了意识。
灰白阴云凝滞,漏下瓢泼大雨,砸向狭小街道漫天的梧桐枝叶。路灯映在黑漆漆的地面上,流出一片橘红的光幕,树影浓烈如画。
林澈坐在驾驶座上,雨刷在面前飞晃,晶莹水珠洒落,大雨“啪啪”砸在车顶。
“师傅,到虹桥机场,赶时间!”一个戴着耳机鸭舌帽的男生钻进车里,大声嚷嚷,“请您快点儿。”
小孩子一个人赶飞机啊。林澈赶紧加速,过了几个路口都是红灯,林澈干脆一转方向盘,抄进了一条洋房小道。这条路极窄极长,所幸此刻夜深大雨,没有人迹。林澈越开越快:穿过这里就是大路,马上能上高架……
“哐啷!”忽地一声,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车还在前进,正在玩手机的男生抬头:“怎么了?”
“哪家乱堆东西,撞到了一块破木牌。”林澈骂骂咧咧,“别刮坏了车。”
也是,刚刚那声音是从车窗上方传来的,不可能是撞到人。男生低头继续玩手机,没注意到司机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鲜红的血渍,在车窗左上方随着雨水滴落,又被雨刷迅速甩开。如此几下,车窗干净如新。
我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苍白的手指紧握着方向盘,关节发青,从指尖到前臂都在发颤。
红裙子……一个白肤黑发红裙子的女孩……忽然从房顶上摔了下来!
雨太大,窄街太暗,车速太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猛地撞了上去!那女孩飞了出去,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比一场幻觉还快。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雨刷上仅剩的血渍也被冲刷干净了。后座上的男生还在玩手机,大雨噼里啪啦,窄街空无一人,高瘦的身影在屋顶一闪而过,橘红路灯为梧桐留下大片浓影。林澈知道自己该回头的,可巨大的恐惧绑住了他,他浑身僵硬,风驰电掣地向前飞奔。
没人会知道的……
雨水狠狠砸着,整个车窗“乒乓”震颤。一棵梧桐连着另一棵,像连绵不断的巨伞,明亮的小车在其中飞蹿,却好似没有尽头。
已经半个小时了,却连路标都看不见。林澈的脊背开始冒汗:不对劲,这条路最多三分钟就能走完。
这时,一双冰凉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林澈没有回头,因为从车镜里,他已经看到了——
一位肤白胜雪的少女坐在后座,红裙和鲜血一同流淌。她静静地拍着他的背,并不说话,因为她脖颈上正插着一片精巧的刀片。
无数条血管,破皮肤而出,垂了下来。
林澈拼命尖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他在狭小的座位上躲避冰凉的手指,踩下刹车,拼命晃动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不可能坐在这儿!全都不对劲!
除非,这是……梦?
就在这一霎,浑身冷汗的林澈想起来了:他是控梦大赛的冠军,身价过亿,早已不开出租车了。他现在正在澳洲度假,后天要在网络上更新梦境,今晚要按剧本录梦境。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心思一动,整个场景瞬间变幻。他立在洁白的虚空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那个剧本是什么了。
奇怪,入睡前明明刚读过。他坐下想了一会儿,却连一丁点剧情都想不起来。无奈之下,他决定醒过来看看剧本。这时,他听见一声警笛。
第八章
东京巨蛋内,当少女沾满血渍的脸占据整个巨幕时,所有观众浑身战栗,爆发出惊骇的尖叫!
那正是三年前,报纸上铺天盖地的“血红少女案”。
一般而言,普通大众对一个受害者的记忆不可能这么久,但这起案件是特例。凡是见过案件照片的人,都对这一少女铭记入骨,甚至饱受噩梦之扰。
这一瞬,全球网络瞬间沸腾,几秒之间,网民已经制作出了梦境截图与案件现场的对比图。“血红少女案”被添油加醋,再次轰炸人们的视线。当年的“侦探”们纷纷跳出来,喧嚣着自己的英明。
伦敦,IAI总部,专员们纷纷击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唯有若瑟琳和汤紧盯屏幕,眉头紧锁。
“这件事绝非这么简单。”汤举手打断了欢呼的众人,“你们谁真的相信,一个顶级间谍的死因是出租车祸?特别是她还刚盗取了足够摧毁世界政治体系的机密文件。”
众人都沉默了。
林澈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刺绣的床幔,而是一片封闭的漆黑。
奇怪,这是哪。
林澈摸了摸四周,发现这里异常狭小,仿佛一个箱子。
他这辈子去过一个类似的地方,那是半年前东京的决赛现场。这又是一场梦吗,唉,快点醒过来看剧本,后天要更新梦境了。
这时,有人打开了箱子,一道光洒了进来。林澈下意识地遮住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
一列刑警正站在外面,手铐反射着冰凉的银光。
林澈脑中一阵嗡鸣。他缓缓坐起,看见漆黑中一片巨大的星海。他使劲看啊看,眼前却像被蒙了层雾。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是零度数的银丝边眼镜脏了,扔下眼镜,这才看清——
洁白的蛋顶下,浩大的雨声中,数万名观众举着荧光棒,每个人都近乎凝滞。他们的表情或困惑,或惊恐,或悲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穿着红夹克的少年坐在第一排,直视着他,目光复杂。
这是,东京决赛现场。
震天的钟鸣响彻脑海,他几乎魂不附体。刑警冲了上来,粗鲁地铐上手铐,将他从“茧”中提出,推搡着他向前走。
他最后回头,看见巨大的屏幕上,定格着一片洁白的虚空。他以可笑的姿态坐在那儿,苦思冥想着秘书给的剧本。
错了,全都错了。在结束“凶杀案”的控梦后,他居然……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成为东京决赛的冠军,与全世界广告商谈笑言欢,买下澳洲别墅……而作为一个控梦者,他居然分不清梦境,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现实!
所谓半年的忙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所有的鲜花烈火,不过是他在全世界瞩目下的南柯一梦。
他是世间最优秀的控梦者之一,却在决赛上迷失于自己的梦中,捧起了奖杯王冠。
但林澈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了。被埋葬了三年的罪恶在梦里重见天日,他拼命掩饰的心底最深的恐惧,以这样一种方式公之于众。全世界的荧荧屏幕前,他被押入警车,等待着无尽的审讯。
三年了,红裙血污的女孩在他的梦里阴魂不散,每次都被他控梦赶走。这一次,报应终于来了。
他们,来了。
第九章
两日后,林澈被移交至IAI。
审讯期间,汤和独奕破格被允许旁听。
“你们终于来了!”被带入审讯室后,林澈的情绪激动近乎崩溃,“你们找了我三年对吗?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居然是你!”当林澈看到独奕后,他歇斯底里,“我早该猜到的,为什么最后的主题是凶杀案,为什么你会说那些奇怪的话!杀了我吧,我是最后一个证人了,杀了我就没人知道你们做的事了!”
汤和独奕对视一眼,目光都有些困惑。
“你是说,凶手另有其人?”审讯官敏锐地捕捉到信息。
林澈狂笑:“明知故问。”
审讯陷入僵持。
独奕不惜被审讯官怒视,忍不住问道:“那天晚上,你撞到那个女孩时,她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这是他心中疑惑许久的。自从在东京决赛上看到,大丽花是从左上方的房顶撞到车前窗上,他就十分怀疑大丽花是被人故意扔到车前的。
他注意到,梦境中屋顶上有一个人影,那可能是凶手。虽说梦境不可能和事实完全一致,但或许反映了潜意识里的记忆。
闻言,林澈终于崩溃:“我从始至终没有撞死过任何人!我没撞死她,我撞到她一个小时后她还活着!我看见了你们做的事,但三年来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知道你们需要替罪羊,可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一个小时后?”汤的瞳孔瞬间张大,“你不是肇事逃逸了吗?”
几经周折后,林澈终于信任眼前这些人与凶手无关,渐渐稳定了情绪,开始讲述那夜发生的事情。
抄记员整理如下:
是的,在我四十多年平庸的人生里,我经历过一场凶杀案。
这场凶杀案的主谋不是我,凶手不是我,被害人我不认识,却与我有着罪恶的关联。
因为我是唯一的证人,沉默了三年的证人。
三年前的雨夜,凌晨一点多,我载人去虹桥机场,抄近路走了一条老街,车速很快,一个红裙子的人忽然从屋顶掉到车前,撞飞了出去!我当时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没刹车也没减速就这样冲出了老街。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雨刷已经把车窗上的血冲没了,一切仿佛一场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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