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看我啊,我真,真不知道。”老揣苦着脸,额头上满是汗珠,“要不算我欠你的,回去之后按市价结给你成不?”
Shirley杨见老揣当真,扭头把我和胖子一顿狠批。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逗他!铁链已经拴好了,下!”
我怕她生气,急忙收起行装,抓起链条,接连下了好几层夯土梯。胖子紧跟着我,从上边降了下来。他拽着链条落在我头顶上,朝底下看了看,龇牙道:“好在有先人铺路,靠咱们几个,没有半俩月可做不出这么大的活儿。”
空洞的回音听得人心寒。我拍了他一把,示意他继续走,别说废话。我们继续朝着洞底不断地下降。起初大家还有闲情说两句话,但随时间的流逝,我们根本没有体力开口,旅途变得寂静沉闷,我的心情忽然开始焦急起来:这个洞似乎没有尽头。
伴随着这样的念头,身体也渐渐变得疲倦;不知不觉间,手臂像灌了铅块,又酸又疼。我忍不住再次低头去看脚下,黑漆漆的洞窟,一眼看不到头。我扣住链条,选了一块就近的土梯停了下来。Shirley杨晃动链条,问我为什么不走了。我举起铁链的尾巴,告诉她:“铁链到头了,再往下有危险。”
胖子跳到我边上,揪起铁链,喘息道:“二十米的链条,这鬼城有多深?”
他刚说完,一股强劲的气流自谷底升起,吹得我七荤八素险些摔落下去;拴在一旁的链条“咣咣”作响,仿佛在回应来自地底的呼啸。
“有风,起码说明前后通畅,不是死胡同。”Shirley杨带着老揣来到我所在的位置,“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我想起老揣那里有信号枪,他点点头:“有是有,但在山上的时候放了几颗都是哑巴,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我垂手放了一枪,耀眼的光弹笔直地落向谷底,白光所到之处布满了各种坑洞,随着信号弹的陨落,坑梯的整体面貌得以展现在众人眼前。夯土梯的分布并非自上而下垂直而建,在我们四周分布着许多不起眼的落脚点。我趁着光亮迅速地环顾四周,发现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嵌有同样的铁锚,上面挂有安全绳。可能是位置的关系,它们并未被大火波及。
“顺着安全绳走。”我举起手电,率先爬上了位于我们左上角的一处夯土梯。我试着扯动绳子,确保它能承受重量,然后又在安全绳的底端绑上了水壶,使劲将它甩了出去。胖子一把捞住了绳子,对着我竖起大拇指。他蹲下屁股使劲拽了几下:“好嘞,我来打先锋。老胡,你可接住了。”
他说着脚下用力一蹬,然后四肢紧紧地缠着安全绳,奔着对面的土梯飞速地划了过去。我趴在地上,眼见他“唰”地落地,狠狠地撞在了岩壁上。胖子吐了口唾沫,仰头笑道:“这可比爬着快,你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绳子,咱们接着下。”
我回头检查铁锚,发现岩墙上刻有一串数字标号。
“胖子,你看看墙上,锚绳边上有没有标记,我这里是057。”
“有,071。什么意思啊?”
“估计是编号,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
“那咱跟着编号走?”
“再等等,看看Shirley杨那边的情况。”我喊了一嗓子,Shirley杨就着胖子丢回去的绳子顺利地爬到了我所在的位置。
“是编号没错,可能是某种坐标,用来记录位置。”Shirley杨站起身,朝四周张望了一阵儿,“如果没猜错,每组梯子上应该都有标记。这伙人早就下去过了。”
我心中一惊,如果真像她说的这样,那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这群盗墓贼很有可能已经将古城洗劫过一遍,坐标和编号是为了更好地定位,以便他们能够迅速、快捷地到达指定位置。他们对古城如此熟悉,保不齐野火发生时有几个漏网之鱼还留在地下。我们贸然进入古城无疑自投罗网。想到这里,我冷汗直冒。老揣艰难地滑到了我身边。他见我和Shirley杨面色凝重,忙问出了什么事。
“老揣,我再问一遍。大火烧起来的时候,那伙人全都在场?”
他为难道:“这可不好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光见着一条白色长颈龙甩着头,呼啦一下,全都烧着了。我估摸着起码有十来个,没一个活口。”
这个回答并不能打消我的疑虑,但继续追问显然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我换了个笑脸,安慰他说已经找到了出路,很快就能抵达谷底。
Shirley杨惋惜道:“如果能找到坐标本就好了,说不定能直接找到我们要去的地方。”
“我倒觉得这伙人的目的不简单。摸丘发金,无非求财求富。他们倒像做科研的,居然还做了编号。”
“你别忘了,他们在营地里做了什么。”Shirley杨提醒说,“杀人放火,眼都不眨一下。我看不出哪里有科研人员的风格。”
老揣听完我们的分析,立刻警觉道:“这么说,古城里可能还有他们的余党,咱们说不定要跟那伙人交手?”
胖子加油添醋道:“我被他们关着的时候,大致数过,肯定不止这点人。万一大部队已经在地底下了,咱们跟傻子一样冲下去,岂不是让别人笑掉大牙。这事得从长计议,别着了人家的道。再说那场火,你怎么知道不是黑吃黑,他们自己人耍的手段。”
“好了好了,你少分析两句。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咱们打下来那会儿就已经暴露了。与其做那种最坏的打算,不如相信老揣说的情况。”我呸了一口胖子的乌鸦嘴,然后开始琢磨这些编号的含义。
Shirley杨看出了我的疑惑。她劝我说:“咱们手上没有比对数据,想了也是白想,不如快点下去,双脚落地才有安全感。”
我一看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好就范,再三叮嘱大家注意戒备,然后顺着手边的安全绳再次朝着下一个夯土梯前进。我们如同迷途的蚂蚁,在错综复杂的蜘蛛网上反复迂回前行。在将近一个多钟头的摸索后,我终于顺利地抵达谷底。胖子落地之后双腿一软,瘫倒在我边上:“操他娘的,还以为一辈子下不来了。亲娘啊,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舒服。”
我还没来得及搭话,一阵低沉的呻吟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老揣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我按住他,竖起耳朵仔细辨听,很快又听到更为痛苦的嘶喊声:“救命……救救我们……”
第十章 血印
意识到谷底有人,我们几个飞快地站起身四下寻找。Shirley杨往前边跑了几步,忽然惊叫起来。我冲上前,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浑身打战。平坦开阔的地面上布满了血迹,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赫然躺有一堆排列整齐的尸体。之所以如此肯定那是一群死人,是因为他们的眼窝无一例外的空洞漆黑,早就被刨去了眼球,脸孔上到处是血,十分恐怖。微弱的呼救声从尸堆里传来,若有似无。我硬着头皮走上前查看。胖子握着扳手,跟在一旁为我照路。
我俩静心侧耳,呼救声却再也没有响起,周围除了我们几个活人,光剩下一地血淋淋的尸体。地面积起了血沫,又黏又腥。
“他们刚死没多久,血还没干透。大家小心点。”我抬头环顾四周,天光仅留半道微蓝色的缝隙,黑铁一般沉重的土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老揣低头翻看尸体,很肯定地对我们说:“他们身上的衣服和营地里那些人的一模一样。老胡分析得对,根本没死光,还有人藏在下边。”
可惜遗迹里也不安全,这些人虽然逃过了野火焚身的下场,但依旧死在了入口处。而刚才那昙花一现的呼救声,倒成了扰乱我们的悬念。
“估计断气了。”胖子转悠了一圈,抬起沾血的靴子使劲地在石头上磨蹭,“这地方太邪,咱们还是快点走。”
我翻出地图,大致观察了一阵儿,确定我们所在的位置,大致在古城南外翼,原先应该是一处瞭望台,破碎腐朽的断垣以及随处可见的石料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尸体不会自己扎堆儿,排得这么齐,底下肯定还有幸存者。招子放亮点,这伙人不是善类。”我努力移开视线,不去注意那几具被刨去眼珠的尸体,带着大家爬过崩塌的建筑物,朝着内城移动。
十万平方米的古城,从数字上已经给了我巨大的震撼,置身其中更加感受到个人的渺小。老揣蹿到我身旁问:“地方这么大,从哪儿开始找?”
“这个不好说,得先进主城。从目前的情况看,镇库城当年遭受的是自然型破坏。你瞧见那条横贯南北,往东西方向去的壕沟没有?干枯之前应该是灌溉渠,也许是河流改道,也许是自然风化。咱们进来的时候你不是看见了吗?地上的泥块中间夹了不少胡杨枝,在古时候主要用于防风固沙。依我看八成是突发性的塌陷。”
Shirley杨简化道:“有沙子的地方有两处,钱库或者是祭坛,都在城镇中央。目前还不清楚破坏的程度,自然灾害很难预估,说不定都已经砸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