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条大汉朝老鸨望去,后者努努嘴,他们不甘心地退到了一边。
他们逃也似的朝前走去。
“行!你走你的!”老鸨在他们身后高声道,“给我打!”
那两条大汉开始踢打夏英奇的母亲。那老女人嘤嘤地哭泣哀求着,又一路叫着女儿的名字,“英奇,英奇!”
他们一直走出十几步远仍听见她的哀嚎。
他再回头看身边的夏英奇,她脸上竟然没有半点表情。
忽然,她停了下来。
“再这么下去,她会被打死。”她道。
她说完就转身原路返回。
“你还想管她的闲事?”
“她是我娘。我也没办法!”她一边走一边说。
那个老鸨看见他们回来,嘴角漾起一丝冷笑。唐震云低头看着那女人,早已经头破血流,满脸是伤。
“怎么着,想好了吗?”老鸨说话时,又低头拧了一下那老女人,后者发出一声惨叫。“啧啧啧,”她摇头叹息,“瞧你娘可怜的,你怎么也得为你娘想想啊。你那么年轻,干几年说不定碰到个好客人。”
“闭嘴!我现在要带她走!你要多少钱?”夏英奇怒道。
老鸨指指她的脸,“你留下!她爱上哪儿就上哪儿,我才不管呢!她这身烂肉,早就不值钱了!”
“她不值钱是不是?把枪给我。”她对唐震云道。
“你要干什么?”老鸨道。
他也想问同一个问题,其实他还想问,她自己的枪呢?但他最终什么都没问,就把枪递给了她。她拿着枪对准了那个老鸨,后者朝后退了退。
“哎呦,你可别乱来啊!”老鸨道。
“我现在就一枪打死她,”她的枪口突然移向地上的母亲,“他是警察!这是警察的枪!到时候他会说,你的妓女企图谋害他,被他一枪击毙。”
说到“妓女”
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眼泪流了下来,但她的语气还是又狠又冷,“然后他会申请查封你的破窑子!到那时候你就自求多福了!别说钱丢了,也许你的命也会搭在上面!”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她朝她母亲的腿上开了一枪。
“啊——”
那老女人惨叫了一声晕死过去了。
老鸨和那两个大汉都吓得朝后退了两步。
“贱货!你倒真下得去手!”老鸨吼道。
唐震云也惊出一身冷汗。他没想到她真的会开枪。
“你身上有多少钱?”她忽然问他。
“大概一百块。”其实他也不确定到底有多少。
“好,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她抬头盯着那老鸨,“第一,我打死她,让你惹一身麻烦;第二,我们现在带走她,给你五十块!你自己选吧!”
“五十块?”老鸨脸都气歪了。
“我数到三,如果你没决定,我就打死她!然后把这烂摊子丢给你!我才不在乎她的死活呢!你也看见她是怎么对我的了!如果你娘这么对你,你大概早把她弄死了吧!”
最后那两句好像触动了老鸨的心境,她低头望着昏死过去的老女人,发了一阵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好吧。算我晦气!但要给一百!你得把这女人给我弄走,我可不想让她死在门前!”
唐震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还没数清楚,就被那老鸨一把抢了过去,她用极快的速度从里面掏出所有的纸币,然后蘸着唾沫数了数,共一百二十块。
“得了,就当多给我二十块喝茶了,咱们走!”老鸨把钱包往地上一丢,故意踩在上面,走了过去,两条大汉恶狠狠地回身瞪了他们两眼。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影子,夏英奇才跟他说话:“麻烦你去叫辆车,我们得马上送她去医院。”她说话时把枪还给了他。
他看出她已经精疲力竭。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安慰她的时候,确实如她所说,现在该立刻把她母亲送到医院。
他奔到街上,正好一辆马车路过,他急忙招手叫下了它。
马嘶叫着,停在了他们面前。
他和她一起将那女人扛上了车。“去最近的医院!”他大声命令车夫。
等马车启动时,他感觉她长舒了一口气。
“等会儿你先送她去看急诊。我去钱庄拿点钱。”他低声对她说。
她微微点头。
“谢谢你。”她仰起脸看着他,这一次,她看着他的时候,终于不再带有仇恨,“谢谢。”她又说了一遍。
这时,他发现她的手就放在她的膝盖上,不知哪来的勇气,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他紧张得心都几乎跳出来了,他真担心她会生气。她会不会把手收回去,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受了侮辱,打他的耳光?她会不会命令车夫立刻停下,把他赶下去,或者她自己要下车?到时候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收场?求她留下吗?还是一切都依着她?就在那一秒钟,千百种担心和害怕涌上他的心头。然而他终究还是做了。因为有一点他很清楚,无论后果是什么,他都不会后悔。
令他意外和异常兴奋的是,她竟然没有表示出任何反感。
一开始,她一动不动,任他握着她的手,接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的手都出汗了,都快不好意思再握着她了,她忽然转过脸凝视着他。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像山里的湖水一样清澈。
她慢慢靠近他,等到近得不能再近时,他一度以为她是想接近他,然后给他一个耳光。然而,她却忽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霎那间,他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他侧过身子,用手臂毫不犹豫地环住她的腰,嘴唇狠狠地压了下去。他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跟着本能走。之前,他们从未如此亲近过,她的身体对他来说是如此陌生,又如此新奇。
她的嘴唇温润柔嫩,他一开始只敢用自己的唇摩擦着她,他把她当成娇嫩的花瓣,生怕一用力就弄破她,但随着他体内的火越烧越旺,他的力量也在不断加大,很快,他就把她当成了一只不肯就范的母狼,而他是头狂暴的公狼,他必须彻底压垮她,才能完全征服她,让她听命于他。他的手臂像铁箍般环住她的腰,这迫使她紧贴在他身上,她的身体软绵绵的,他感觉自己可以毫不费力地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他用力吸住她的嘴唇,不让她有一丝呼吸的余地,接着他突然放开,把鼻梁顶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脸拼命地往她的皮肤里钻,她的气息笼罩着他,他狂暴地亲吻起她的颈项来,她在喘息。英奇,英奇,他心里在不断喊她的名字,他的手在她的背上摸索着。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在了他脸上,他一惊,忽然意识到那是她的眼泪。我伤害她了吗?她愿意我这样吗?他的身体骤然冷了下来,他放开了她。
他发现她眼里噙满了泪水。
“英奇,我……”
没等他说下去,她便一头栽倒在他怀里,抽泣起来。
英奇,他心里深深叹了口气,顺势将她搂在怀里,他知道她这几年经历过什么,他不想多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只是很庆幸,这一次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总算在她身边。至少他今天帮了她。可她知不知道,这几年,不是他不想帮她,而是他被她推得远远的,他根本帮不了她。当然,她这么对他,有充分的理由,他不怪她。但他希望她能明白,他姓唐,并不代表他就是她的敌人。
他吻了吻她的头发。
“我爱你。英奇。”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后来,一路上,这句话他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遍。他只希望这三个字能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将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能记得他今天说过的话。他更希望,在她最受伤的时候,她能明白,她并不是一个人。他就是她的依靠。
11.一场火灾
夏英奇醒来时发现哥哥就站在她的床边。
“你终于醒了。”哥哥道。
“现在几点?”她懵懵懂懂地问。
哥哥拿来一个小座钟,那上面的指针清晰地告诉她,现在是早上十点。
“你们昨晚回来得真晚,唐震云回房的时候都十点了。那些事我都听说了。”
哥哥叹了口气,“我早就让你别管她的事。幸亏唐震云跟去。”
她勉强坐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又立刻躺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浑身没力气,怎么都起不了床。
“你怎么了?”哥哥担忧地看着她。
“我想休息一下。”
她有气无力地说,脑海里掠过唐震云的脸。几乎整个晚上,她都隐约听见他在耳边说过的话,我爱你,英奇,我爱你,英奇他的声音令她心痛。他们能在一起吗?如果以后她坚持与他大伯为敌,他该怎么办?他会站在她这边吗?
“怎么了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啊。”
哥哥惊慌失措地回身找来手绢递给她,“别难过了。至少现在你娘的事算是解决了。你们给她付了医药费又给了她五百块生活费,够她过一阵子的了。”
她想擦干眼泪,眼泪却一个劲地往下流,“唐震云在哪里?”她哑着嗓子问。
现在,她很想见见他,她不知道能对他说什么。在那种时候,他的声音,他的皮肤,他有力的臂膀,以及从他身体里迸发出的男人气息,都让她觉得他就是她唯一的依靠。然而现在,她已经回到了哥哥身边,一切好像都已经过去了。她爱他吗?她想跟他在一起吗?她真的不知道。所以她想见见他,她想知道“现在”自己对他的感觉。
哥哥似乎很高兴她能提到他,“他帮着夏秋宜在找张慧真,好像一大早,他就去巡捕房查张慧真的户籍登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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