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才刚来,想不到澄云大师就催我们走了。
离开小屋的时候,我还有些回不过味来,我总觉得澄云大师对我说这番话,好像是别有深意,又好像是他预知到了一些我们无法预知的是事情。
这时候小屋里已经传来了澄云大师念诵佛经的声音,梵语的经文我是听不懂的,但从澄云大师的声音里,我却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和庄严。
梁厚载帮澄云大师关上了门,问我:“澄云大师这次做法,是要驱散地宫那边的迷雾吗?”
我有些不确定地回应他:“可能是吧,看起来咱们这一回是非进地宫不可了。”
说到这,我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在血池里见了那张人皮,我现在想起来心里还哆嗦呢,也不知道再进地宫,精神上能不能扛得住。”
梁厚载也叹口气说:“我也是,老黄家太邪性了。不过不对啊,我怎么觉得你在血池的时候特别镇定呢?”
仙儿从我肩膀上钻了出来,笑呵呵地点了点我的头,对梁厚载说:“这家伙啊,外强中干,表面上镇定,心里头虚着呢,他当时都快吓瘫了,还非要做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我怎么就外强中干了,你才外强中干呢。当时在血池的时候,最紧张的就是你。”
仙儿白我一眼:“我跟你能一样吗,我是女孩子,在那种地方当然会怕了。”
就听梁厚载在一旁笑着调侃仙儿:“什么女孩子不女孩子的,你是不只狐狸吗?你呀,不能用‘女’来论,应该用‘母’或者‘雌’。你不是女孩子,而是母孩子,或者雌孩子,字典上……哎呀呀呀!”
梁厚载说话的时候,仙儿突然伸出手,掐住他胳膊上的一小块皮肉,用力一拧,疼得梁厚载直嗷嗷。他一边叫疼,一边还嚷嚷着:“你怎么还动手了,道哥,快管管你家女人,太不像话了,靠,你轻点——”
这话一出口,仙儿手上的力气就更大了,我也加入了战斗,三个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了一团。
我们这边闹得正欢的时候,师父带着刘尚昂回来了,一看到我们三个在澄云大师的门口折腾,师父就朝我们瞪了一眼:“你们三个安静点,大和尚还在做法事!”
被师父这么一瞪,我们三个顿时安静了下来,仙儿默默地钻了回去,她的脑袋临没入我的肩头之前,竟然又伸出手来,在我脖子上掐了一把。
她这一下猝不及防,我没来得及躲开,就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当场闷哼了一声,原本我是要喊疼的,可当着师父的面我又不敢喊出来,于是就变成了一声闷哼。
师父又朝我这边瞅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带着刘尚昂去吃饭了。
刘尚昂坐在饭桌上的时候,我还听他问我师父:“柴爷爷,门口不就是我道哥和载哥两个人吗,你刚才为什么说是三个人啊?”
师父给刘尚昂盛了一碗素粥,一边说道:“不是三个人,是两人一鬼,有道身上住着一只小狐鬼,那是他的伴生魂,这件事他没跟你说过吗?”
说实话,仙儿的事情我其实是跟刘尚昂提过的,不过上次在他面前提起仙儿的时候,似乎已经是很多年前了,以刘尚昂的破脑子肯定忘得一干二净了。
刘尚昂十分震惊地问我师父:“我道哥身上住着一只鬼?”
师父点了点头,又催促他:“赶紧吃饭,吃完饭跟着黄昌盛他们抓鱼去,你明天早上继续跟着我练闭气功,什么时候能闭气两分钟以上了,我就不管你了。”
刘尚昂听到我师父的话,脸上显现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有件事之前忘了提,我师父所说的闭气功,似乎也并不是沉在水中憋气这么简单,之前我和梁厚载从河边离开的时候,还听到我师父对刘尚昂喊:“力发全身,关齿,收魄门……”,也不知道沉在水里的刘尚昂听见没听见,如果他听见了,又能不能听懂。
当时我师父喊出来的内容比这还要多很多,不过我早就记不住了,而且守正一脉从我这一代开始就没有闭气功了,相应的,闭气功换成了梁厚载教给我的龟息功。
师父和刘尚昂刚吃完饭,黄昌盛和黄昌荣就来了。
黄昌盛问我师父什么时候去抓鱼,师父将碗筷放在一边,站起身来对黄昌盛说:“现在就去吧。”
师父话音一落,黄玉莲就从一间屋里拿出了帆布包和几个长柄叉子。
那种叉子看上去是纯金属打造的,杆子很长,大概有两米左右,在杆头上有一个巴掌大的三棱叉子,叉头被磨得非常锋利,在阳光的照耀下,上面犯这样一层有些耀眼的寒光。
黄玉莲将这种特制的长叉子分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她来到我身边的时候,还特意对我说:“这是叉鱼用的鱼叉,分量有些重。”
我颠了颠手里的鱼叉,的确有二十斤左右的分量,金属制成的杆子上凉凉的,透着一种略带寒意的厚重感。
黄昌盛一马当先地走出了屋门,我们这些人则跟在他身后。
他带着我们来到了位于小岛正北方向的河岸,之后就和黄昌荣一起将鱼叉插在岸边的泥土里,又用手不停地拍打着鱼叉的杆子。
金属杆被拍动之后,像两根音叉一样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嗡嗡”声。
一百六十八章 布衣鱼
我心里有些不解,就问师父:“他们这是干什么呢?”
师父眼望着黄昌盛他们说道:“这叫做‘望鱼’,是老黄家祖传下来的手艺,老黄家最早是江浙一代的私盐贩子,在那个时候,他们不但是贩盐的私商,也是靠海吃海的渔夫,这一门手艺就是从那时候传下来的。不过当初老黄家的人发明这门手艺只是为了裹腹,可历经几百年演变,这本手艺已经被老黄家的子孙改良,大部分时候都用来点龙穴测风水了。”
这时候黄玉莲也在一旁说道:“当初先辈们建立黄家庄的时候,就在河道中养了七十二条布衣,一旦地宫出现异动,布衣就会有所反应。”
“布衣是什么?”我问。
黄玉莲很耐心地向我解释:“那是一种原本只生在水墓里的鱼,这种鱼很古怪,它们一旦离开了墓地就会死,我听说,当初先辈们也是花了很大力气才让这七十二条布衣活下来。它们一旦适应了白水渡的河水,只要地宫那边不发生大的变故,可以一直生存数百年。”
我当时心里就在想,一条鱼能活数百年,这有点违背科学常理了吧?
就在这时候,黄昌盛和黄昌荣突然转过头来冲着我们喊:“上叉!”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是什么意思,我师父已经举着鱼叉冲到了河边,对着水面奋力一扎、一挑,水中顿时翻起一瓢硕大的浪花,我就看到一个体积非常大的东西浮出了水面。
看我师父的样子,似乎是想将那个东西挑上岸,可是那东西显然异常的沉重,我师父几次发力,都没办法将它弄上岸来。
我、梁厚载、刘尚昂也赶紧端起鱼叉过去帮忙,黄玉莲就在我们身后喊:“你们小心一点,鱼身上的毒性很烈!”
怪不得将鱼叉做得这么长,原来是因为鱼身上有毒。
就在她喊话的当口,我们三个已经来到了师父身边,同时举起鱼叉,扎中了水里的东西。
我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那东西是个活物,鱼叉扎在它身上的时候,它还在狂扭着身躯,它的力量奇大,我们几乎无法控制住它。
黄昌盛和黄昌贵这时候又开始拍打竖立在河岸上的两根鱼叉,
随着音叉震荡般的嗡嗡声在空气中散播开来,被我们扎中的那个东西慢慢停止了扭动。
师父喊了一声:“把它挑出来!”
我们三个就和师父一起用力,奋力将水里的东西挑上了岸。
被我们弄上岸的东西是一条长达一米半的墨绿色大鱼,鱼身上没有鳞片,却附着一层看起来十分柔软的壳,其实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壳,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层墨绿色的、厚厚的布,像裹尸布一样将鱼身裹了起来,上面开了两道缝隙,露出了鱼鳍和鱼尾。
在看到这条鱼的一瞬间我就知道,它就是黄玉莲口中的“布衣”。
黄昌盛和黄昌荣停止拍打鱼叉之后,布衣鱼又在岸上扑腾了一阵子,二十多分钟之后才因为缺氧而最终死亡了。
黄昌盛来到布衣鱼的尸体旁,仔细看了看鱼尸身上的“裹尸布”,当他和黄昌荣用鱼叉翻转鱼身的时候,我才看到在鱼身另一侧的“裹尸布”上有一道非常深的口子,深可见骨。
我师父也凑过去,朝着那道伤口观望了一下,当场就皱起了眉头。这时黄昌盛则脸色十分焦急地说:“地宫真的出现异动了,柴师傅,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我师父沉吟了一会,抬头望向了被大雾笼罩的河对岸,叹了口气,说道:“昌盛、昌荣,你们准备一下,等大雾散去,所有人跟着我一起去地宫。”
黄昌荣则问我师父:“柴师傅,老爷子现在下落不明,咱们没有阴阳鼓,就算去了地宫,也开不了门吧?”
我师父点了旱烟,先是长吐一口云雾,之后才说道:“你们家老太爷之所以会失踪,说白了,还是为了进邪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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