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尚昂刚才还迷迷糊糊的,一听我师父说要去白水渡,刷的一下就把衣服穿上了,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的成分,可他的速度真的非常快,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穿衣服能这么迅速。
而且他在穿好衣服之后,又非常麻利地将自己的被子叠了起来,叠得那叫一个快,叠完之后,还特地捋平了被子的表面和边角,让那团被子变得有棱有角的,跟豆腐块似的。
师父看了刘尚昂一眼,笑了笑说:“嗯,这几年跟着包有用,胖墩也算是练出来了。好了,你们跟我去黄昌盛家吃顿好的,咱们吃饱了喝足了,到白水渡找澄云大和尚聊天去。”
一边说着,师父已经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了。
路过祠堂门口的时候,我就看到睡狮的脸上贴了一张封魂符,李道长正贼溜溜地蹲在石狮子旁边,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正非常小心地将封魂符的符印画下来。
我师父从李道长身边走过的时候,他赶紧将那个本子揣在怀里。
师父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就带着我们离开了祠堂。
我们来到黄昌盛家的时候,黄昌荣和黄玉莲也在,他们两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黄玉莲只是在我们进门时帮着开了一下门,黄昌荣则一直坐在餐桌上,一个人喝着闷酒。
师父走到黄昌荣身边,拍了拍黄昌荣的肩膀,黄昌荣则长叹了一口气,却什么都没有说。
之后师父就带着我们三个落座,他指了指满桌子的饭菜,对我们说:“抓紧时间吃,过一会咱们就走。”
我师父这边刚说完,刘尚昂就拿起筷子来夹菜了,他端了一碗米饭,将一大堆菜就夹到自己碗里,然后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一下可把我看傻了,我记得刘尚昂过去吃饭一向是细嚼慢咽的呀,今天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师父大概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就对刘尚昂说:“不用那么急,你慢点吃。”
刘尚昂点了点头,可吃饭的速度却一点也没有慢下来。
我师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拾起一双筷子吃起饭来,我师父那吃相,算得上是饕餮之姿了,他吃东西向来是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我和梁厚载也不敢再等着了,就看我师父和刘尚昂那副吃相,如果我们两个再不动筷子,很快就没有东西吃了。
我们吃饭的时候,黄昌荣和黄玉莲都没有动筷子,黄昌荣只是在一小盅一小盅地喝着白酒,黄玉莲则望着桌子上的菜发呆,一脸心事。
这顿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黄昌盛回来了,他问我师父有没有什么要准备,我师父只是说让他看着办就行了,白水渡那地方他比我们都熟。
之后黄昌盛就叫着黄玉莲一起走了,时至黄昏,天边开始发红的时候,黄昌盛父女才回来,这次他们来,还一人背了一个偌大的帆布背包。
黄昌荣也从里屋拿了一个背包出来,对我师父说:“柴师傅,咱们是现在出发,还是再等一等?”
“还等什么?”我师父说:“你们三个行头都准备好了,我哪还敢再等下去啊。行,咱们先走一步吧,都这个点了,看样子,包有用是没办法过来跟咱们汇合了。”
听我师父这意思,包师兄原本也是要去白水渡的。
师父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嘴上还说着:“就让有用留在村里吧,黄家庄确实也需要有人盯着。”
黄昌盛表情有些尴尬地说:“要不然,咱们还是再等会吧?”
我师父摆了摆手:“不用了,有用之前说过了,如果他四点之前来不了就是来不了了,你看现在都几点了。”说话间我师父的前脚已经跨出了房门。
我身边的刘尚昂看了眼手表,我一眼看到了表盘上的时针,当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从黄家庄到白水渡的渡口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到达渡口的时候,夏季里的月亮和太阳同时出现在了天穹的两端。
整个天穹,一边还泛着一丝火色,另一边已经可以隐约看到稀散的星辰。
黄昌盛带着我们走上那个旧木头搭建而成的小码头时,几双脚踩在上面,发出一阵阵“吱呦吱呦”的声音,而在码头正对的河道两旁,是大片的芦苇地。
一只小船就拴在码头上,这只船不是当初黄老太爷渡河用的那只小木舟,而是一只带着发动机的渔船,从船板上不时散发出一股有些刺鼻的鱼腥味,在船头上还有一只捞鱼用的网子以及一条刚死不久的鱼。
黄玉莲跳上船,回头对黄昌盛说:“鱼死了。”
黄昌盛点了点头,就招呼我们上了船。
渔船不大,但足以乘下我们这些人了,黄昌荣解开了栓船的绳子,又拉动了船尾的发动机,伴随着一阵让人心烦的“突突”声,渔船在不算宽阔的河面上开动起来。
除了发动机的声音和不时迸溅上来的河水,河道上显得异常平静,船上的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带着一份让人烦躁的压抑。
夏季的白天总是会在夜晚快要来临的时候变得非常倔强,二十分钟之后,小船穿过一片芦苇墙,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而在这个时候,天色依然没有完全暗下来。
一百六十六章 澄云大师
师父指着远处对我说:“老黄家地宫的入口,就在那个地方。”
我朝着师父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河岸的另一边完全被厚厚的白雾笼罩起来,在云雾之中有一篇面积非常大的阴影,看上去似乎是一座巨大的山体。
不过说来也怪,我们当时所处的位置离河对岸也不算太远,可雾气却完全没有影响到我们这边,只在河岸的另一层盘踞着。
黄昌荣最终将船停在了位于河道中央的一个小岛旁边,下船之后跨越一片芦苇地,就能远远望见一座纯木搭建的房子。
在房前的空地上还垦了几块菜地,地里种着些蔬菜。
看这个地方,倒像是一个修身养性的隐居之地,而且看那些蔬菜旺盛的长势,这个地方似乎也时常有人来打理。
来到门口的时候,师父让我们先留在原地等一等,他则一个人进了屋子。
片刻之后,我就听师父在屋里说:“什么是佛?”
立刻就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回应道:“我是佛,你也是佛,世间万物,花花草草,无不是佛……咦?柴施主,你怎么回来了?”
之后就听我师父在屋里面喊:“都进来吧。”
进屋的时候,就看到木制的地板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很邋遢的老人,他身上的衣服几乎都快碎了,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上,胡子同样很长、花白,也同样是乱糟糟的。
可这个人的面相非常慈祥,身上散发着一种和庄师兄类似的亲和气息。
黄昌荣和黄昌盛进屋之后,就双手合十,朝着老人行礼:“澄云大师。”
这个人就是我师父口中的澄云大和尚?可和尚不是应该没有头发吗?
可这种问题我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却不敢问出来,看澄云大师的年纪,肯定也是我的长辈了,而且我看得出来,师父和他似乎也是老交情了,如果我在这时候说出什么不敬的话,师父可能要骂我的。
于是我也朝着老人抱了抱拳,说一声“澄云大师。”。
刘尚昂这时候却在一边问我师父:“这人是个和尚?怎么这么长的头发?”
师父笑了笑,没说话,澄云大师也笑呵呵地说道:“有头发就不是和尚了么?难道小施主换一身衣服,就不叫刘尚昂了?”
刘尚昂睁大了眼睛,很惊讶地看着澄云大师:“你认得我?”
可澄云大师的回答却让人很是摸不着头脑:“我未必认得你,你也未必认得我,我未必认得我,你也未必认得你。认得的,只是一具躯壳,不认得的,不过是浮云虚妄。认不认得,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当时我就在想,这个老头说话怎么莫名其妙的,难不成是疯了?
我师父随手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笑呵呵地说:“大和尚说话总喜欢带着禅机,好显得他的道行比别人高。”
澄云大师也冲我师父笑了:“什么禅机不禅机的,看到年轻人,我心里高兴,就是想逗一逗他。不过我道行高是真的,你们谁对佛法感兴趣的,可以拜我为师,学费可以商量。”
说话间,他又看向了我,挑了挑眉毛说:“这位小施主,你难不成是开着天眼的?嗯,不错不错,我看你骨骼清奇、面目中正,如果能够皈依佛门,肯定可以修得一份罕见的佛缘。要不然你拜我为师吧,只要供我吃喝就行,学费就免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师父就不停地皱眉头,等他刚一说完,我师父就在一旁说:“他是左有道,我徒弟!”
澄云大师很无奈地朝我师父翻了翻白眼:“你看看你,怎么还当真了?我还不知道他是你徒弟,逗他玩呢。”
我师父也显得一脸无奈:“你这是打诳语,犯戒。”
澄云大师就乐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我又不是出家人。”
刘尚昂又忍不住插嘴了:“你不是和尚吗,怎么就不是出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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