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刘尚昂点了点头说:“我刚进训练营的时候,老包还逼着我背过道德经,说是能让人沉心静气什么的,可他说是这么说,我就算再怎么背,咋也觉得心里沉不下来呢?”
我说:“那是因为你没有用心去背。背道德经的时候,你要让每一个字都在脑子里过一遍。”
我也不知道刘尚昂听没听进去,他只是“哦”了一声,就转过头去,一双眼睛又盯在了圆顶前方的绿玻璃上。
当时我看了一下表,时间是下午三点刚过一刻。
在这之后,刘尚昂就一直没再和我们说话,专心监视着黄家庄的村口。
在过去,刘尚昂是我们三个里头最没耐性的一个,可一年多不见,如今的刘尚昂,已经可以说是定力远超常人了。
在这个狭小的洞里,空气潮湿不说,也没有多少光线照射进来,寻常人就是待上几分钟,心里就未免烦躁。可刘尚昂竟然能在四个小时的时间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黄家庄的村口,期间也不说话,从他的口中只传来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
说真的,像我这种从小就跟随师父锤炼心性的人,在四个小时之后都变得有些烦躁了,不只是我,连梁厚载也会时不时活动一下手脚,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不耐烦,可刘尚昂却一如四个小时之前那样安静。
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暗哨旁的小路上远远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嗡鸣声,刘尚昂立即动了动身子,将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上。
片刻之后,一脸载满货物的皮卡从暗哨旁边走过,慢慢驶向了黄家庄的村口。
刘尚昂快速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对讲机似的东西,但上面只有一个按钮。我就看见刘尚昂以某种特殊的频率在那个按钮上按了几下,之后又将对讲机收回口袋。
我小声问刘尚昂:“你在干啥?”
刘尚昂简单回了一句“摩尔斯电码。”,就没再说话。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我透过眼前的绿色玻璃看见包师兄从村口跑了出来,将那辆皮卡车拦住。
开车的司机摇开的窗户,对包师兄说了些什么,包师兄就不停地朝那个司机摇头。
刘尚昂这时候又伸出手来,在金属圆顶上摆弄了一会,我的耳边顿时响起一阵类似于收音机里发出来的忙音,又过了一阵子,忙音消失,我就听到了包师兄的声音:“你先下车,车上的东西我要检查。”
之后又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都是些没用的旧货,有什么好查的?”
这个声音应该是来自车上的司机。
我远远看到包师兄朝着司机摆手:“一定要查,用不了多少时间,你先下车。”
那个司机的声音变得有些气恼:“你要查就查呗,凭什么让我下车?你们这荒山野岭的,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就在包师兄和那个司机说话的时候,村口左边的屋子里亮起了灯,一个脸色白皙的中年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虽然离得比较远,可车灯亮着,灯光正好打在这个人的脸上,我还是能大体看清楚他的穿着和长相。
就见那人带着一副金丝边圆框眼睛,身上穿着一件土黄色的中山装,胸前的口袋上反着一丝金属光泽,上面应该是夹着钢笔或者胸针一类的东西,他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还拿白手绢捂着嘴,我看不清他的鼻口,可从眉眼上看,这个人的长相和黄昌荣多少有些神似。
这个人身上的气质中透着几分斯文,加上他的穿着打扮,乍一看,就像是那种出生在旧社会的老学究。
刘尚昂小声对我说:“这个人就是黄昌贵,别看他表面上斯斯文文,背地里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黄昌贵走到我包师兄跟前,对我包师兄说:“包兄弟,车上都是我从缅甸淘回来的一些旧货,就不用查了吧?”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一听就知道这个人身体羸弱、气息不足。
包师兄此时还是摇头:“不行,一定要查,老太爷之前嘱咐过,最近这段时间流入黄家庄的所有东西都要细查。”
我就看到黄昌贵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红票塞进包师兄手里,嘴上还说着:“通融通融,就是一些旧货,真没什么可查的。”
我见包师兄的次数不算多,可之前也听我冯师兄说过,包有用这人轴得很,也不是那种拿钱就能买通的人。
果不其然,包师兄大手一挥,直接将黄昌贵塞给他的钱扔在地上,之后就冲着黄昌贵吼:“你让那个司机把货卸下来,我要彻查!”
这下黄昌贵脸上挂不住了,也朝着包师兄嚷嚷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都说了就是些旧货,你还查查查,查你娘个蛋!”
包师兄瞪他一眼:“你才娘个蛋!卸货,查车!”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屋檐下捡了一根手臂粗细的长木棍,之后就瞪着车上的司机和黄昌贵,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梁厚载就在一旁问我:“你包师兄是做安保的吗,怎么跟个劫道的似的。”
我对包师兄了解不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像个混社会的。
一百四十九章 血蛾子
就听刘尚昂对我们说:“你们别看老包平时憨了吧唧的,其实要论精明啊,这家伙的心思比谁都老辣,是业界出了名的老狐狸。你们看着吧,眼前这辆车肯定有问题!”
包师兄正和黄昌贵对峙着,我师父已经赶了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李道长和黄昌荣,我看见我师父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那个黑木盒子。
黄昌贵一看到我师父他们就蔫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就往屋子那边退。
黄昌荣来到包师兄跟前的时候,看了一眼洒在地上的百元大钞,又看了眼黄昌贵,皱了皱眉,问我包师兄:“包老板,出什么事了?”
包师兄看都没看他一眼,盯着村口的皮卡说:“我要查车,黄昌贵不让!”
李道长这时候已经强行扯开了车门,将车上的司机一把拉下了车,我这才看到,那个司机下车的时候,左手还握着一把两尺长的钢刀。
李道长将他拉下车的时候,伸出手来在他的左手腕上一拍,我就听到“啪”的一声,司机手中的钢刀应声而落。
我师父也走上来了,他看了眼地上的钢刀,冲那个司机冷冷一笑:“哼,送个货还带着刀具。”
司机当时正被李道长按在车身上,可嘴上还在辩解着:“这地方荒山野岭的,我带把刀防身怎么了?”
我师父也没理他,直接跳上车,一脚将车上一个木箱子踹下来,哐当一声,一米见方的大箱子摔在地上,盖子当场被摔开,就见一口棕红色的坛子从里面滚了出来。
随着那个坛子的滚动,一股股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坛口不断荡出来,液体中还有一些指甲盖大小的颗粒在不停地游动,看起来似乎是某种泡在水里的虫子。
包师兄指着那些“虫子”质问黄昌贵:“这就是你说的‘旧货’?”
黄昌贵没说话,而是朝黄昌荣投去一个求助似的眼神,就见黄昌荣咬牙切齿地走到黄昌贵面前,对着黄昌贵的脸甩手就是一巴掌。
那一巴掌的力气显然很大,就算没有金属圆顶上的扩声器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黄昌贵鼻梁上的圆框眼镜都被打飞了,之后他就捂着脸蹲在地上,嘟嘟囔囔地听不清在说什么。
黄昌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上骂道:“不成器的东西,当初你回来的时候,就不该收留你!”
包师兄走到那个司机面前,朝坛子的方向扬了扬头,对司机说:“你不也说,车上就是些旧货吗?”
司机也朝着坛子那边看了一眼,咂了咂舌:“我真以为就是些旧货来着,那坛子里都装了些啥玩意儿啊,咋还会动呢?”
听他这么一说,包师兄就笑了:“装,接着装。呵呵,朱弘光,你以为我真不认识你啊?黄昌贵在南洋做的那些肮脏事,也有你一份!”
我包师兄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司机的脸色当场就变得铁青。
包师兄白了他一眼,就翻身上了车,配合着我师父将其余几个箱子也搬下车。
过了一会,包师兄突然又对朱弘光说:“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你好像还是通缉在案的走私犯来着,悬赏一万还是两万来着。嘿,你还别说哈,明天把你交到局子里,我还能多赚一两万块钱的外快。”
听到这番话,朱弘光立即紧张起来,他扭动着身子,似乎是想睁开李道长的压制,可李道长眼疾手快,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拍了一掌,在这之后,朱弘光好像浑身都没了力气,顿时瘫在了地上。
料理完朱弘光之后,李道长就斜着身子靠在车上看我师父和包师兄搬东西,也不说搭把手,帮帮忙。
反倒是黄昌荣朝着黄昌贵叹了口气之后,也来到车后方帮着往下卸东西了。
当最后一个箱子落地的时候,黄昌荣大概也是心中好奇,就随手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我师父当时刚掏出火柴来准备点烟,他看到黄昌荣的举动,立刻喊了一声:“别动……”
可惜已经晚了,黄昌荣已经掀开了箱子的封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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