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吉娜轻抚着哥哥的头,她哭着说:”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人又怎么能违背神的旨意呢?即使我们强留住了他的人,可又怎么能留住他的心呢?即使,你把他留下了,那他还是他吗?那他还是那个响亮山里山外的勇士吗?一个背叛了族人的勇士,你难道就心甘情愿的把妹妹嫁给这种人吗?“
西克腾顿时无语,他只能掩面哭泣在雨水之中。
乌吉娜走向了戴爷,戴爷”扑通“一声跪在了泥水之中,他向着自己的妻子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对不起,我的妻子!我也想和你白头偕老,安安静静的过完下半辈子!可是,我不是山里人,我现在还不能躲在山里不问世事。我还有七十多个兄弟在小鬼子手里,如果,我不去,他们就会一天杀一个,一天杀一个,直到杀完为止!他们也有妻儿老小,我不能将他们置生死于不顾!你也不希望你的男人背负一世的骂名吧!“
戴爷跪在地上,他虎目中的泪水和雨水一起落下,他看着瘦弱的乌吉娜心疼的说道:”我知道自己还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好丈夫,可是,小鬼子的刺刀就架在山外那七十多个男人的头上,我不去,就会有七十多个妻子没了丈夫,七十多个孩儿没了父亲!对不起,乌吉娜,我只能委屈你,用我一个去换他们七十个,用你一个人的悲伤去换七十多个家人的团圆!对不起,乌吉娜!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愿来世做牛做马在来报答你!“
乌吉娜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爱恋的用双手捧起戴爷的脸庞。她仔细的看着,把戴爷深深的记在心里。
她说:”我不怨你,你能这样做,说明我乌吉娜没有看走眼,我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天地间首屈一指的英雄!我骄傲!“
说完,乌吉娜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用手搀起戴爷,用袖子擦去戴爷的眼泪,她看着戴爷的眼睛说道:”在我们的部落里,男人是不可以给自己的妻子下跪的。如果,你能活下来,就再来山里找我!“
戴爷咬着牙,忍住再次夺眶而出的泪水说道:”我戴岐山发誓,这辈子只爱你一个女人!无论我是死是活,你乌吉娜永远是我唯一的妻子!“
戴爷说完,将乌吉娜紧紧的搂在了怀里,乌吉娜泪如泉涌,她紧紧地抱着戴爷,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抱着她心爱的男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戴爷回身走到骏马的身旁,翻身上马,他对西克腾一拱手说道:”你永远是我的兄弟!“说完,他忍住泪水看了一眼乌吉娜,双腿一夹马腹,那马撒开四蹄就冲出了部落的大门。
二爷,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对乌吉娜一施礼说道:”孩子,你放心,我会拼了自己这条老命,也会让戴爷活着回来!“说完,也翻身上马,一溜烟的跑出了部落的门口。
西克腾颓然的走到妹妹的身边,他将悲痛欲绝的妹妹搂在怀里,向着戴爷消失的背影,大声的喊道:”戴岐山!你一定要回来!“
第四十章 坟前立誓
出了林子,是一片平整的草地,因为刚刚下过雨,所以草地上还很湿滑。戴爷和二爷骑着骏马,在草地上,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奔驰。
就在戴爷和二爷的骏马就要跑出高山的尽头时,高山上确传来了,一曲嘹亮的歌声。
”骏马啊,四蹄飞扬,驮着我的勇士去向远方,留下阿阿轮部的姑娘,一个人守着空空的婚房。骏马啊,四蹄飞扬,驮着我心上的人儿去向远方,留下那痴情的姑娘,守着空房泪眼汪汪。骏马啊,四蹄飞扬,带走了我挚爱的新郎,你腰间的口袋有我新酿的的酒啊,马背上还有我新缝制的衣裳。骏马啊,四蹄飞扬,可怜的姑娘在轻轻歌唱,莫要贪恋那他乡的金玉之仓,一个人的时候想一想你远方的婆娘……“
戴爷猛地勒住马头,那马因为过度的奔跑而不住的喘着气,戴爷对二爷说了一句:”等我一会儿!“说完,用马刺一踢马腹,那骏马”灰溜溜“的一声叫唤,抬起前蹄,掉过头又向山下跑来。
戴爷骑着马站在巍峨的高山下,隐隐约约的看见乌吉娜骑着一头白色的驯鹿,站在那里。
戴爷的马匹不住的打着响鼻,戴爷将双手放在嘴边,卷成筒状高喊道”乌吉娜——乌吉娜——给我生个儿子——给我生个儿子——“
乌吉娜骑在驯鹿的背上,流着眼泪大声喊道:”如果你回来,我就给你生个儿子!如果你回来。“乌吉娜捂着嘴,趴在了白色驯鹿的背上,痛哭起来。因为她知道,这一别,就意味着在有生之年,不会再见。
戴爷看着驯鹿驮着乌吉娜消失在森林深处,于是调转马头跑了回来,他路过二爷的身边说道:”二爷,快点,时间不多了。“
戴爷一路上风餐露宿,两天之内就跑过了大嘎达地界,接着他直奔他的老巢,雪峰岭而去。
到了雪峰岭,戴爷的脚步就慢了下来。一路上尽是大火烧过的痕迹,往日茂密的森林此时都烧的光秃秃的,那黝黑的树干仿佛在诉说着那一场恐怖的劫难。
走到了上山的道路,路上满是泥泞,那曾经被踩过的脚印,仍杂七杂八的清晰可见。
戴爷继续走着,路上开始出现破碎的陶罐。零散的陶罐碎片,似乎正在讲述着那场战斗的激烈,偶尔还有几个迫击炮弹留下的弹坑,里面落满了积水。
再往上走,四处都是激战过的痕迹,有的血迹还依稀可见。甚至还有打空了的弹壳,静静的躺在绿色的草地里,黄澄澄的,像金子一样发着亮光。
戴爷来到了寨门下,整个城头已经被炸药炸的面目全非,那堆积的瓦砾就像一个高高的坟荃。
戴爷的心开始滴血。
进了寨子里,是一片狼藉。所有的房屋都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瓦砾,戴爷走进了院子,似乎又见昨日的兄弟,或坐或卧,或擦着刺刀,或抽着大烟土,看着他开心的笑着。
戴爷的心像被刀扎了一样。
戴爷走向后院,这里是兄弟们的起居和操练的地方。他似乎又看见邓三炮,歪戴着狗皮帽子大声训斥着:”他奶奶的,刘歪嘴!你他娘的给我站好喽!你瞅你损裆尿裤的,你个损色,站都站不直,还打什么小日本!“
”我,我得给孩儿他娘报仇!“
戴爷知道,刘歪嘴的老婆被小鬼子糟蹋了,畜生不如的小鬼子还把他按在地上,看他们是怎么强暴他老婆的。最后,他老婆含恨的在自家的房梁上,上了吊。刘歪嘴则跪在自己老婆的尸身前磕破了自己的头。巨大的屈辱让着个老实了一辈子的农民红了眼,他将自己的老婆安葬好,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亲戚,一个人拿着把杀猪刀就去和小鬼子拼命!
可是,确被小鬼子一枪打伤了腿,若不是戴爷凑巧进城弄点’年货‘救了他,他早就埋进了黄土。
可是现在,他和那些和他一样苦大仇深的兄弟们,都静静的埋在了黄土下。
戴爷转过后院的房子时,眼前的一幕让他顿时惊呆了,他颤颤巍巍的从马背上下来,像喝多了酒似的紧走几步,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纵横。
二爷跪在戴爷的身旁,不停的用手拍打着泥土,嘴里大叫着:”兄弟啊,兄弟!我的兄弟!“
后院空旷的平地里,一千多座坟冢在风中静静矗立着。
戴爷的双手深深的抓进了泥土里,他的悲愤的情绪在胸腔中瞬间爆发出来。他张大了嘴巴,可哭泣声音的确在胸膛中作响,他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落在了湿湿的泥地里。
他慢慢的合上,因悲痛而停住颤抖的嘴。他紧紧的咬着牙,想平复心中的剧痛,可是心中确像有一只九齿的铁钩,在不停的挠着他的心!每一下,鲜血淋淋。
戴爷的眼中冒血,他突然仰头向天空大喊了一声:”兄弟!我的好兄弟们啊!大哥我,来迟一步!大哥我,对不起你们啊!“
说完,戴爷不停的用头磕着泥地,七尺的汉子放声大哭。
二爷收拾起眼泪,他走到戴爷身边,用手掺着戴爷流着泪说道:”戴爷,大当家的!你可要保住身体!你要是垮了,谁去救那七十多个兄弟?谁去给死去这一千多号兄弟报仇?大当家的,咱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等把那千刀万剐的日本和尚宰了,咱再来哭也不迟啊!“
戴爷的十个手指头,抓的鲜血淋淋,他从腰间拔出了匕首,一刀就划破了手掌。
接着,他将手紧紧的攥成拳头,让血顺着拳头缝流到土里。戴爷对着以前多座坟冢说道:”我戴岐山,今天在死去的兄弟面前起誓,我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二爷看着戴爷,一把接过戴爷的刀,他也一刀划开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在土上。他起誓说道:”我向伟大的萨满神起誓,如若不报此仇,我死后定寻不得前往阴间的路!“
风吹过那千座坟头,”呜呜“作响,仿佛是死去的兄弟们,在看着他俩开怀大笑着。
就在戴爷和二爷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时,却不知何时,身后出现了一个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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