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夜灵 (季郁)

走出体育馆，林洛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心情格外平静，仿佛那一块一直压在心中的巨石被悄然瓦解一般轻松，他朝着停车场的方向缓步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莫非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就在刚才我看到刘晔夫妇正在酒店周围寻找他们刚领养的那个孩子，虽然我们已经确定他不是死灵妖童，但是这个消息我觉得还是有……”

他话还没说完，林洛身后的体育场内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与此同时声响中还夹杂着人群的阵阵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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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 梦如人生

大惊之下，林洛根本顾不得多想，撒腿向体育场内部赶去，与此同时听到声响的李不凡也意识到了不对，急忙从车内下来，顺着声音的来源，当他真正进入到演唱会舞台内部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惊。

现场随处可见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无数惊慌失措的人群从他身边穿过，瞬间产生的冲击力将李不凡生生挤了出去，他咬着牙在人流中穿行，同时双眼也没有闲着，四处张望试图寻找林洛的身影。

被搭建起来的主舞台轰然倒塌，越往里走李不凡逐渐看到了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的陌生人，他意识到了什么，一张俊脸在瞬间变得煞白，接着往里走，他终于看到了林洛。

此时他正跪倒在废墟前，双手不停地拨动面前塌落下来的钢铁，一向冷静的他，双眼已经变得通红，手上只是机械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李不凡想要说什么，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来，片刻他也蹲下身子，和林洛一起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现场清理出来。

杨梓就躺在舞台的正中央，头上身上满是灰尘，汩汩嫣红的鲜血顺着她的头部流淌而出，沾湿了她的头发，染红了她身下的地面。

那一瞬间林洛爆发出来的速度，是李不凡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他将地上的她抱起，丝毫不顾自己身上已变成红色的衣服，杨梓苍白着脸色，死死闭着林洛最喜欢的那双灵动又漂亮的眼睛，这一幕如同一记闷锤一般敲击在他的心头，他轻轻摇了摇怀中的人儿，声音因为颤抖而严重变形。

“你……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李不凡走上前去，在林洛身边蹲下，伸出手掌按在杨梓的手腕上，片刻他抬起头来，正对上林洛已被一层血色所覆盖的双眼。

不用李不凡说话，单是看看他的反应，林洛就已经知道杨梓此时的状态，然而这是他绝对不可能接受和相信的，他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怀中紧紧抱着杨梓，迈开双腿便朝着外面奔跑。

李不凡摇了摇头，没见他怎么蓄力，好似瞬移一般来到林洛身前，生生止住了他前进的脚步，后者死死瞪着李不凡，沙哑着声音问道：“你要做什么？”

在那种噬人心魄的眼神下，李不凡只觉一阵寒意从脚下冒出，瞬间袭卷全身，他一点都不怀疑，现在的林洛，别说只是自己，就算是莫非站在他的面前，如若他有任何阻拦他的举动，林洛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其出手。

“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你的速度……”他咬着牙，只说出这么一句话，却如同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脚下一软差点没稳住自己站立的身形。

林洛深深看了他一眼，怀中依然抱着杨梓，却也没否定李不凡的建议。

车内。

李不凡独自一人坐在前排，眼睛表面上在看着挡风玻璃外面的情况，实则余光却一直通过后视镜注视着后排的林洛。

鲜血依然没有停止其流出的趋势，天知道杨梓究竟受了怎样严重的伤，不仅林洛身上已经变成和鲜血同样的颜色，坐垫上也沾到了点点血迹，林洛死死抱着她，好像那是一个即将要从他身边消失的珍宝。

“你的第一场演唱会，我来了……也知道你现在的确过得很好……我走了才没到两分钟，你怎么就……我还想再听你唱歌……我说自己已经彻底放下，那都是假的，是自欺欺人的话……”

“我还想知道你一年后、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的情况，你会找到自己人生中真正的那个人，你会和他结婚生子最后过完幸福甜蜜的一生……你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到很多钱……你会在自己喜欢且选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你会……”

一向说话条理分明的他，此刻却语无伦次。

“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而我却再也不会对谁那么在意了……”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中流出，滴落在杨梓被弄脏的额头上，那是一滴滚烫的泪珠。

夜灵无情亦无泪，经历了那么多危险，早已经伤痕累累的他，当初哪怕被林撒一刀劈开半个身子都没有喊过一句疼流过一滴泪，现在却哭了。

夜灵是一个极为强大的种族，治愈再生的能力位于亡灵巅峰，没有谁可以与之相比，但现在林洛却无法挽回杨梓的生命，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从自己身边一步一步走开。

那种无力又无助的感觉，李不凡完全可以体会。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真正的那个林洛远没有自己看上去地那么坚不可摧，夜灵的身份给了他极为强大的能力，他必须有相应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面对这一切，然而当夜深人静万家灯火熄灭的时候，在黑暗笼罩的环境中，林洛借助白天被隐藏得很好的恐惧，在没有其他人注视的情况下，便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

李不凡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林洛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那是他自己的内心世界，一切只需要由自己来承担就好。

“你为什么从不说话，其实你不知道的是，我也和你一样啊……”

带着这种复杂的情绪，李不凡逐渐将油门下压，发动机传来一声轰鸣，车子的速度又快了几分，闯过面前红灯闪现的十字路口，和一辆漆黑轿车擦肩而过，引起一阵不满的咒骂和喇叭声。

车子只是刚刚减速，还不等李不凡将其停稳，就听一声咔嗒声，车门已经被林洛从里面打开，接着像是刮起了一阵旋风，林洛和他怀中紧抱的杨梓，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

李不凡呆愣片刻，掏出手机拨通莫非的号码，电话很快就被接通，莫非像是猜到了什么，两人都没有说话。

车内死一般安静，良久李不凡才开口说道：“体育场这边发生了意外，你们还是过来看看吧，陪陪他……”

“因为杨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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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永别

医生终究是一个神圣的职业，那些有关于其负面的新闻怎么都只存在于少数当中，林洛只是刚进入到急诊大厅，就有两名护士推着床赶了过来，见状林洛急忙将杨梓放在上面，和她们一起去往手术室。

“她怎么了？”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护士看了看床上的杨梓，又看了看林洛，边跑边问。

“现场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体育馆舞台坍塌，她应该是被重物所击中……”林洛阴沉着脸，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这一句话。

两名护士相互对视一眼，这么严重的一起事故，就意味着今晚对于急诊的医护人员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但是她们的眼中都没有厌烦或是不耐，有的只是坚定，不论工作再累再苦，只要能挽救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那都是值得的。

从这一个方面来看，其实炎黄这个部门和国家公立的医院，其工作性质都是相同的。

手术室外亮起了红灯，林洛颓然地在一旁冰冷的椅子上坐下，一向没有任何烟瘾的他在此时却突然很需要这个东西，似乎只有香烟当中的尼古丁才能让他乱作一团的内心稍微平静下来，他摸遍自己浑身的口袋，终无所获，一拳敲击在椅子上，发出“哐当”一声。

这时一根香烟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是来自于随后赶来的李不凡，林洛连带打火机一起接过，轻声道：“谢谢……”

李不凡浑身一震，林洛和他的关系早已经亲切到不需要相互感谢的地步，更何况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现在有如此表现，恰恰说明他的心中已经开始对自己有了怀疑的想法。

“林洛……”李不凡慌了，颤声喊出他的名字，林洛猛地抬头，眼神中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与陌生，他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往后退出两步，怔怔望着林洛，后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低下头去，从口中吐出一口淡雾。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这里那么大一个禁止吸烟的警示牌，你是瞎了看不见还是怎么样？”从另一个手术室中走出一名护士，她看到自顾自抽着香烟的林洛，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怒声质问道。

林洛一愣，看看自己手中才吸了没几口的香烟，脸上露出几分歉意的微笑，急忙将香烟掐灭。

“对不起，我是真没有注意到……”

那名护士还想说什么，看到林洛微微泛红的双眼，最终只是嘟囔了两句，推门进入另一个房间，从里面拿去一些需要的东西后，再一次进入到原先那个手术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