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找到那个土桥的时候,其实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因为一般来讲,桥梁都是修建在河流之上的,而且柳师傅先前也说了,那竹林就在河边。所以我一致认为那是一条河,可是在坟山边的土桥上往下望的时候,发现这哪里称得上是河,充其量也就是个小河沟,大约只有十来米宽,看上去也不深,似乎连一个小孩子都能够直接淌水过河一般。而这座土桥整个的宽度包括连接两头土包包的地方,也不过二十米左右。倒是我们真的看到了好大的一片竹林,就我们站立的位置目测过去,纵深大概得有几里地的感觉。
南方的竹子本来就多,而且四川的竹子因为所在地的不同而品种多样。所以在南方看到这么一大片竹林,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情。我和大毛认为它稀奇。是因为我们知道了竹林深处的秘密而已。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下午两点左右,于是我跟大毛胡乱吃了几个馒头,就过河到了河边。
在河边朝着竹林走过去的时候,我就开始默默地做着一些准备,既然这个地方会经常有各地的买卖人前来,所以路上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因为这些做买卖的包括知道这个地方的人,或多或少都比较精于玄术,我想没有哪个鬼魂愿意在太岁头上动土,自讨苦吃。所以我的准备,也仅仅是兵马香而已,想说如果真的迷路了,还能够让兵马带带路,至少能够把我们带回入口的地方。
而事实上表面。我们想得还是有些简单,因为竹林里的地形是在太过复杂,在钻进去不远之后,根本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我和大毛都不是用罗盘的人,而四周围看上去都是竹子。虽然还是有天光透射下来,但整个空气似乎都是绿色的一样。还好柳师傅给我们画的示意图,只需要管前后左右,而非东南西北,否则的话,我们恐怕就算在这里找上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够找到正确的路。
仅仅四十九步,我们却绕了两个多小时。竹子当中有些小飞虫,总是会粘在我们的流汗的脖子上,那感觉非常不舒服。在第四十八步的时候。在小径边上有一个藏在竹子当中的石头神龛,我还特意去看了一下,却发现和我们以往见到的在路边的小神龛有点不同。通常我们的神龛里,放的都是例如土地公,或者山神河神。或者地藏菩萨一类的东西,但是这个小神龛当中,却摆放了一个手持圆环武器,身做攻击状,相貌狰狞,下獠牙外露,头上有三个角的怪物,姿势是人形,但样子却像妖怪。我总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东西的造像,却在那一刻始终想不起来。
到了第四十九步。按照柳师傅写的,再多转一步后,我们继续顺着唯一的路走,就能够到达古镇的入口处。而我这一路上暗暗留心,在每个转弯处我都用香灰在柱子上偷偷做了一个不明显的记号。所以我直至这时,才发现这是一个鸳鸯阵的排列方式,因鸳鸯是成双的,所以在成双的数字时,是无论如何都绕不出去,是一个死阵,而四十九是单数,意味着鸳鸯已经被破。这套阵法使用的人极少,据说是古时候一个叫做戚继光的人创下的。而从刚才的神龛新旧程度,和这小径上明显被砍伐的竹桩的痕迹来看,这些东西包括这条进入古镇唯一的路,应该是最近几十年才被人刻意设计成这样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不要被外人找到。
大毛说,他当时进出这条路的时候,眼睛被蒙上了,但是鼻子里能够闻到这种竹子的味道,也感觉弯弯拐拐绕了很久,所以肯定就是这个地方没错了。于是我对大毛说,那个当初雇你们的人说不定此刻也还在那里,你赶紧把你的帽子戴上,用毛巾遮住脸,万一被认出来了,咱们这么费劲到了这里,可就功亏一篑。
于是在走出竹林之前大毛戴上了自己的草帽,还用手绢做了个面巾捂住了鼻子以下的部分。我们再继续往前走,大约二十多米之后,到达了竹林的边缘,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个藏在竹林深处的长街小镇,出现在面前。
第七章 .一条长街
我们站在小镇的入口处,其实这个地方原本不是入口,大概只是这条街的某一处罢了,只是因为荒废了太久,原本边缘的一些房子垮掉之后,也长出了竹子来,因为我们看到了好几处类似房屋垮塌后留下的地基。
而这个地方只能看到长街的一部分,却不是正对着长街的。从建筑风格来看,似乎和一般的川地小镇没有太大区别,并不是那么精致的老房屋排在道路的两侧,却又跟那种四四方方的古城有区别,这里就是一条青石板街道,大概在许多年前还没有荒废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以贩卖茶水,给路过的马队做歇脚打尖之用。
让我感到非常吃惊的是。这里竟然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通常就算是人走到了树林深处,远离马路和城镇,但至少也能够听见虫鸣鸟叫等声音,可是此地却完全没有。似乎年虫儿和鸟儿都刻意地回避了这个地方一般。我连自己呼吸的时候鼻子里的气息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若真是要说这里有什么声音,就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时候,发出那沙沙的声响,以及竹叶飘落下来的时候,在地面那轻微的一声罢了。
见此情形,我反而心里有些害怕和警惕,于是我用手捂着嘴,凑到大毛耳边对他说,你当时来的时候,看到的情况也是如此吗?大毛也低声说是的,只不过今天比那天还要更加安静,因为当天除了王承乾和他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人,那些人都是那个幕后神秘人的下属。一个个穿得整整齐齐,但都不说不笑,似乎是受到了严格的命令一样。我又问大毛,那你还能够想得起你当时和你师父住的那间屋子吗?大毛说当然想得起,但是好像不是在这半段,得往前走才行。
于是我和大毛开始往长街的方向走,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更加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于是我走路的时候,也就没有刻意地减轻脚步,因为就算是被人发现,大概也不会问我,把我当做一个寻常的买卖人罢了。
于是这一路走过去,大毛就跟我说,这里每到晚上天黑,就点上了许多灯笼和蜡烛,街道两边全都是买卖人。我低头一看,整个街道空空荡荡,看上去甚至是破破烂烂,只有那因为被许多人走过的青石板路还亮闪闪的之外,还有在路边随处可见的香头和烟蒂。从这些东西的新旧程度不难断定,这里昨晚还刚刚开过市。而让我有些不解的是,这里的房子都是一些破烂不堪的危房,一般来讲这样的地方是不会刻意去关闭门窗的,但是这一路走过去。我看到的几乎每一间屋子,要么就关着窗户,窗户上还钉上了木板或者糊上了报纸,而门也大多都掩蔽着,就好像是有谁专门把这里的门统统关上了一样。
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多年以来的职业习惯让我会很容易在一个地方察觉到它的与众不同之处。这里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明明是个市场却大白天清清静静,这无论如何在我看来都是一种不正常的表现,我甚至察觉到这里的墙壁和地面之间。大多布满了爬山虎和地衣,这说明此地是一个阴湿之地,才会生长这些东西,也就意味着这里的阴气会相对比较重,也更加容易被聚集。
又走了一段之后。大毛轻声对我说,你小心了,看见前面站着的那个人了吗?我说我看见了,因为在距离我差不多三十多米之外的一个道边小屋门口,正有个身穿中山装,站得笔直的人守在门口。大毛说,那个屋子就是当初软禁我和我师父的地方,但是门口那个人我却没有见过,但是看这样子,那屋里似乎也是关了别人。或许也是天眼或者阴阳眼的师傅。这家伙在这儿把门呢。
而在我看到那个笔挺站立的男人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我。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还是因为我和大毛的到来有些警觉,但是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意味着这样的事情他早已见过。或许在几天之前,他就曾经见过有人白天到这里来,以为也是来摆摊做生意的人罢了。而从他那笔直的站姿来看,此人一定是受到过一些训练,才能够在没人监督的时候依旧站得这么挺拔,加上之前大毛和柳师傅都在不同的情况下透露出,此人的背后雇佣者,应该是一个有着军方背景的人,那么这个家伙大概也是军人出身。可是从他的头发来看,属于中发,比大毛的头发还要长差不多一寸。中国的军人是不允许留这样的头发的,说明这家伙以前是军人,但是已经离开了部队。
我自问如果跟兵蛋子打架是没有胜算的,所以我也不打算惹事。反而一副泰然自若地从他的身边经过,不仅如此,我还刻意地让他察觉到我在看他。因为他既然可以有怀疑,我凭什么不能怀疑?而且在看他的时候,我还特别注意了一下当初关押大毛和王承乾的那个屋子。外形上和其他的房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这道门看上去更加新一些,而门上还挂了一把锁。
这样说来,现在这间屋子里也是关了其他人,正在遭遇当初王承乾和大毛遭遇的同样的事情。大毛一直眼望着前方,如果我也这么做的话,大概会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疑心,于是我故意看着那个人。并上下打量,虽然表面镇定,但是心里还是砰砰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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