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咒师父念了三次,声音从弱到强,节奏也从慢到快,每念完一次“急急如律令”之后,就重重地用鲁班尺在符咒上的那道符文上,重重地敲打一下。此刻外边依旧在下雨,但是已经没有打雷闪电,师父又是站在窗边,于是当他念完三段之后,从窗外刮进来一阵风,但是风虽不小,却未能给吹散窗沿上的香灰。师父对我使了个眼色说,当心点,它要来了。
师父依然不断用鲁班尺拍打着符咒,但是嘴上却停止了宣念,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斜靠在窗户上,那一支并未点燃的香,香头突然朝着我的方向倒了下来,落在地上,师父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刻停下了手上拍打符咒的动作,摸出剩余的香灰,把原本留了一个出入口的香灰阵封了个严严实实。在封合的时候,师父对我大喊一声:跑!
于是我立刻一个翻滚就跳下床,然后拔腿就跑,可终究身上有伤,腿脚酸软,刚刚跑到门边的时候。病房的门呼啦一声,又如同先前一样,死死地关上了。我正心中大喊不妙,于是立刻转身,顾不上手臂的酸痛,立刻和先前一样,左手紫微讳,右手雷决地准备好,可是当我转身的时候,却发现师父和我一样傻站着,除了我们俩之外,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可我和师父都明白,这个鬼魂现在就在屋里。师父瞪了我一眼,低声骂道,你小子平日里吃的饭都哪去了,这么点路都跑不过,人家还是个老太婆!我说我也想跑出去啊,老太婆怎么了。人家还是个鬼呢!师父大概是没时间跟我耍嘴皮子,他半弯着身子,左手将符咒平放在手心,右手拿着鲁班尺距离符咒大约一寸的位置,一边全神戒备着,一边慢慢朝我挪了过来,师父眼睛望着的方向,却是屋子中央的七星灯。
于是我也不由自主望了过去,发现此刻虽然房间里有微微的风,但是蜡烛的火焰却没有明显被风吹动的感觉,而是非常自然地在燃烧,只不过七根蜡烛的火焰,都统一朝着一个方向微微倾斜着,那个方向,也正是师父看着的方向。
很快师父就挪到了我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我,我就站在他身体的后侧,和他一起盯着七星灯的火苗。师父轻声对我说,你注意看那个火焰飘动的方向,方向指向哪边,鬼魂就在哪个方向。我点点头说知道了,跟着师父一起,慢慢地退到了墙角的位置,然后站立不动。
这样的僵持大概持续了几分钟。火焰一会儿左一会儿右,要不然就是往后,那都并不是鬼魂朝着我们过来的方向。也许它也在试探着师父和我,并且暂时还没有想逃跑的意思。就在这个时候,火焰突然好想被风吹动了一下,七个火苗的突然齐刷刷地朝着我和师父的方向移动了过来。我心里一惊,知道那是鬼魂正在冲向我们的意思,正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手里的紫微讳和雷决打出去的时候,师父突然将右手的鲁班尺一下迅速拍打在符咒上,这时候师父的两只手其实是贴合在一起的,他原本平放的左手这时候平行于面部地竖起来,接着一个反掌,就把那张符咒朝着正前方推了出去。
我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站在师父身后的我,也察觉到师父因为某种外力的撞击,而身体微微朝后颤动了一下。而就在这一声闷响出现的时候。屋子里还开始回荡着那种撕心裂肺疼痛不已的鬼叫声。这叫声和我起初在这里的时候听见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凄惨。而最让我感觉到奇怪的是,我本以为师父是将符咒的力量化在了左手的手掌上推打了出去,却在此刻看到符咒好似悬空一般,在病房里迅速地四处飞动着。和符咒相连的地方,出现了最初我看到的那种颗粒状的灰色烟雾。我这才明白,原来师父那一掌,是将这个符咒打在了鬼魂的身上。
灰色的烟雾伴随着惊声尖叫,渐渐地,烟雾里开始出现微微的火光。就好像烧尽的香一样,外边是一层灰。可里面还在剧烈燃烧。这时候师父立刻掏出铃铛和香,召唤出自己的兵马。师父一边快速地摇着铃铛,一边大声念咒指挥兵马抓捕,此刻屋里的七星灯也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接着我再一次听见了类似气球爆炸的声音,这一次却比先前那次要更响了许多,随着这巨大的回音在屋里渐渐变淡消失,一切就又再度归于平静。
师父吁出一口气,蹲了下来。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扶乩小木人,放到了七星灯的跟前。随着屋里的动静消失,七星灯的火苗又亮了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火苗突然齐刷刷朝着小木人的方向聚拢,我知道,那意味着师父的打符和唤出的兵马,已经算是降服了这个鬼魂,它已经屈服地打算寄身在小木人上了。
师父转过头来看着我,得意洋洋地说。臭小子,看到没有,这就叫能耐!
第一百一十章 .邻村青年
坦率的讲,刚才师父的姿势不算优雅,过程也看上去没那么牛逼,但此举的确让我真正领教到打符的威力所在。因为这个鬼魂的力量我是见识过的,之前我两招齐下都没能灭了它,厉害程度就可想而知了。我甚至在一开始还一度怀疑,师父会不会嘴上吹得厉害,实际上还是搞不定,因为按照我对师父的了解,尽管在江湖上这么多年,但他的本事我至少也已经学到了七成,差距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可师父这一出手。着实让我震惊了一把。原来这么厉害的鬼魂,在面对师父的打符的时候,竟然可以一击而胜。倘若将来我能够学会这套本领,那办起事来不就迅速多了吗?节省下来的时间,不就可以帮助更多的人了吗?
师父站起身来,走到七星灯跟前捡起了小木人,然后将落在地上的符咒包在小木人的身上,再用红线将手脚都缠了几圈,因为这个鬼魂怨气太重,怕它造反,所以提前捆了比较稳妥。师父一边回收兵马,一边对我说。臭小子看到了吗?这就是一套完整的打符手艺,以前师父没让你看到过,是因为面对的都是一些还能讲讲道理的鬼魂,所以咱们也不能一上来就这么刚猛,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一招,如果不是对手特别厉害的话,师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用的。
我点头说是,师父没骗我,的确让我开了眼。打符这一招,用现在的话讲,就是一种“必杀技”。
我和师父收拾了一下后,就准备出门。打开门后看见黄大夫正全神戒备地站在香灰的结阵之外,远处的护士还在看着,这层楼的病房里,照样也探出来几个脑袋在围观,就和早前的情形一样。大概是这些人在睡梦中听见了刚才那鬼魂的惨叫声,于是出来看看热闹。
黄大夫看我们俩出来了。用紧张的声音问道,怎么样…解决了吗?师父点点头,然后对黄大夫说,现在咱们先去三楼你的办公室。到了黄大夫的办公室里,师父对他说,今晚在医院整出的动静太大,如果我们师徒俩再不走的话,恐怕天亮后就会引发更大的麻烦了。在走之前,我有几件事想要交代给你。
师父说,第一既然这个鬼魂是死在医院,且死前没人来送终,那么死后应该是有相关的单位来处理尸体的,一般来讲都是火化之后直接存放在火葬场里,如果是这样的话,需要黄大夫打听清楚地方。第二就是医院里尤其是二楼的那些病人和护士,你要想个办法撒谎,把这件事掩盖下来,不要传得太开,病人的流动性很大,主要还是那些护士。如果有必要的话,你甚至可以专门为这件事辟谣一下。
黄大夫点点头,想必这两件事对他而言并不困难。师父接着说,第三件事,等查到这个鬼魂骨灰的地址后。你给它亲属栏上的这个“胡胜利”按照地址写一封匿名信,详细地,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你甚至可以故意吓唬他,但是记得一定要提一句,如果他不回来妥善安放骨灰。将来我林某人还要找他麻烦!
师父最后这句话,霸气十足。按理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家庭的确不像大多数一样和睦,也各有各的问题。既然是家事,就该人家关着门处理,师父的话,还是显得有些霸道了,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挺欣赏他的手段的。
在黄大夫答应了我们这些事之后,我们就下楼,趁着夜色。逃离了医院。那一夜,虽然跌跌撞撞,好歹也算处理好了这件事。我身上负伤,有些虚弱,于是我跟师父就在汽车站外的候车厅里,坐在凳子上睡了一几个小时。
天亮之后,师父带我去找吃早饭的地方,席间将鲁班尺又一次交给了我,不过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就好像这东西原本就是我的一般。可我却忍不住问师父,你为什么要把你的尺子给我,你自己以后难道都不用了吗?师父说,不用了,岁数大了,干不了多久了。留下点日子,就给自己积点福报吧。师父说,这鲁班尺是代代相传的,又不是随随便便去买个工艺品就能够替代的,要我好好保管,将来不管学不学,都把它当做师门的宝贝,找人传下去。
当天下午我们赶回村子里,孟冬雪得知我受了点伤后,感觉非常焦急。那之后的半个月,几乎都是她在照料我。我们虽然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恋人一般,但实际上,谁也不曾把一些话摆明了说出口来。也许是有顾虑吧,我一直在这么想,因为我曾经听徐大妈说过。插队到村里的知青,如果想要回去的话,必须在本地呆满两年的时间。期间如果和本地的人结婚或者谈恋爱的话,就会按照“回乡知青”的方式对待。而所谓的“回乡知青”,大概就是说,从今以后,就需要入户到当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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