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脉 (寒山城主)

侧着脸看着似是有些出神的寒烟，他脸上的笑容很奇怪：“连你也预料不到的怪物。”

一瞬间，世间的一切全部静止了下来，楼下的烛火不再摇曳，冥海上卷起的浪花停滞在半空中，连阴主也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和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停在那里，眼睛中满是惊讶。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就是寒烟了。她缓缓站直了身子，将鬼心紧握在手里，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春风一般，看起来暖洋洋的，却唯独让阴主心里感觉不妙。

一边不急不慢地来回踱步，寒烟一边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是什么，就是怕毁了你现在的生活，变成你曾经最怕的样子。”

“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变得自信起来，“你没有鬼心会死，而我绝对不允许。”

“你也不用担心会变成什么怪物，我已经将这颗鬼心改造过了，绝对没有什么副作用。”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阴主。

阴主的眼神变得凌厉，他不想接受这颗鬼心，他企图用眼神制止寒烟，可是寒烟没有理会，依旧自顾自地走向他。

“我知道你不愿接受它，可这是你的命，也是它的命，它注定属于你。”寒烟从背后轻轻地拥着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正在热恋的情人。她将右手慢慢地放在阴主胸口，手底下正是那颗鬼心。

凑到他的耳边，寒烟轻声呢喃道：“最重要的是，我要你活着。”说完，手底下一用力，那颗鬼心就没入了阴主的胸膛。

随后她立即退开，观察着阴主的反应。

世界在一瞬间变回了正常，阴主的身体顿了一顿，一下子开始了变化。他捂着胸口，看着寒烟的目光尽是不满。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觉得喉咙里就像是被什么堵着一样说不出话来。紧接着，一阵剧痛突然席卷了全身，让他差点大喊出声来，紧咬着牙关才忍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视线开始模糊，好像耳朵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就连握着栏杆的手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了。他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知觉。

在一旁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寒烟的眼睛深处有一瞬间的不忍，可是下一刻就被她隐藏了起来。她将紧握着的拳头藏在身后，一脸淡然地看着趴伏在地上的阴主。

阴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时不时身体像触电一样有些抽搐，看起来有些诡异。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恢复了知觉。

有些费力地抬手撑起身来，阴主觉得自己身上的麻痹感还没是没有完全消退。慢慢地，他感觉耳朵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忍不住仔细一听，原来是冥海的涛声。同时他眼前越来越亮，直到视线变得完全清晰后，一眼就看见了天边的红霞。

他下意识地开了口，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这……”

寒烟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样，身体恢复正常了吗？”

顾不上质问她，阴主迅速坐起身来，仔细检查者自己的身体，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这是怎么了？”阴主问道。

“没怎么，你只不过是，完整了。”寒烟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无知少女，可是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又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周身，阴主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他的手摸到自己胸口的时候，下意识地停住了。

“扑通、扑通……”

感受着手底下既熟悉又陌生的心跳，阴主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心情很复杂。多少年了，自己都已经不记得原来曾经有过这样真实的心跳，在这一瞬间，他安静得像是一个孩子。

不过下一刻他就将这种感觉抛之脑后了，从地上爬起来，盯着寒烟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啊，你只是完整了。”寒烟脸上的微笑很标准，看起来十分真实。

阴主的眉头皱起，指着心口说道：“我为什么没有变化？”

寒烟微微惊讶道：“那你想要什么变化？”

“我……”阴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吟了一下后他说道：“我为什么没有变成怪物？”

故意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寒烟说道：“哦，原来你想变成怪物啊？那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改造这颗鬼心了。”

“那你是怎么改造的？”阴主问道。现在事实已经是这样了，那他也就只能接受，那么，多了解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上前去轻轻拍打着他身上的尘土，寒烟缓缓说道：“我借用这冥海里厌水的力量，再用我的本命真炎，将你的鬼心重新炼制了一遍，将其中的杂志糟粕全部祛除掉了，现在，它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心脏。”

“鬼心能有普通的？”阴主很明显不信。

寒烟微微一笑说道：“当然没有。所以，这里面潜藏的力量就由你自己去发掘吧，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看着他还是一脸犹豫，她忍不住失笑道：“放心吧，我又不会害你。”

也是，想通了这一点的阴主摇摇头，索性不再想这件事。看着天际的万丈霞光，阴主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你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把鬼心给我呢？你明知道我不想要。”

看着日出的景象寒烟的眼中也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说过，我不想让你死。”

不知什么时候，阴主的脸上布满了苦笑：“可是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寒烟打断了他的话，“之前你明明还只有十天的寿命，为什么要骗火姑娘。”

阴主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低下头沉默着。

寒烟继续说道：“我知道，这几年你一直在寻死。家族中的任务你挑最凶险的，每次遇到强大的对手更是主动找上门去找死，可惜，你远比你自己估计得要强大，你竟然一直都没能死掉。”

看着阴主还是一言不发，她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不只是一个人，现在的你身边有很多挂念你的人。从一出生就死去，二十多年一直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的确很难受，可这就是你的命，你必须要面对。你因为没有性命所以没有命数，所以你寻死也变得困难，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我知道你不想放过。可是同样的，我也不想放任你就这么离开，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

第十七章 离开冥海

寒烟说完这些后便等着看阴主的反应。可是阴主一直沉默着，场面一下子变得冷清了下来。

此时天已经大亮。站在阁楼上向下望去，城里的灯火已经消失不见，所有的房宅都在静默着接受阳光的拥抱。再向远处看看，却什么也看不见了，城墙之外的地方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是起了一层混沌的雾气，看起来安静而神秘。

耳边听不到冥海的涛声，冥城里面也没有半点动静，阴主站在这里，只能听到自己悠长的呼吸，和略显急促的心跳。

过了良久，阴主才缓缓开口说道：“我知道了。”

听到他的回复，寒烟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就像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一样。看着阴主脸上残留的阴郁，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了，别这么郁闷了，等你以后想明白了就好了。”寒烟轻叹一声说道，“折腾了这几天，你也累坏了，快去休息吧。”

阴主摇摇头：“算了，今天我该回去了。”

闻言寒烟心里一紧，身体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一颤。随后她笑笑说道：“这么急着走啊。”

捏了捏眉心，阴主说道：“这次出来没和任何人说，估计我朋友已经急坏了。”

“是那个叫霍小路的吧？还有那个易染。”寒烟问道。

没想到寒烟知道得这么清楚，阴主有些意外地点点头：“没错，就是他们。”

伸出手来接住了一缕阳光，寒烟的手看起来就像是无暇的羊脂玉一般，纤细修长。她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阳光一边说道：“霍小路的大劫已经过了，但你该小心了。”

阴主无所谓地笑笑说道：“没关系。”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意思，寒烟看着他，眼神里面有一丝嗔怪：“别这么不放在心上，这件事你要是处理不好的话，会连累到你的家族。”

一听这话阴主不禁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具体情况我不能说，你到时候自己小心吧。”寒烟没有打算告诉他，只是稍稍提点了他一下：“我只是希望，不管到什么时候，你也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念头。”

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阴主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来，索性暂时放弃了：“到时候再说吧。”

寒烟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满脸的无奈。她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好自为之吧。我看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儿吧，现在火姑娘还没醒，而且白天你出不去冥城，还是等天黑再说吧。”

阴主点点头：“好吧。”

目送着阴主下了楼，寒烟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最后变得冰冷。她转过身来扶着栏杆，望着冥城周围的浓雾，目光像是能穿过这层屏障看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周围的浓雾开始翻滚，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作怪一样。她的脸色愈发冰冷，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永不融化的坚冰，连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过了好一会儿，那片浓雾终于恢复了平静，冥城又变成了一片死寂。寒烟的脸色也终于缓和了下来，变化了一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