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脉 (寒山城主)

“不过看起来他现在这么吃力的样子，恐怕短时间之内不会成功的。”的确，现在霍小路已经到了极限，他对法力的操控力离及格还有很远的距离。

阴主睁开眼睛，看着上方华丽的吊灯，漫不经心地说道：“要想快速成功，就一定要让他每次都达到自己承受能力的临界点，让他习惯这种程度的压力，他才有可能进步。”

对于他说的话火琉璃不置可否，但看着霍小路痛苦的模样，心里面还是微微有些不忍：“他现在才刚刚开始，是不是应该给他降低一点标准？”

张开嘴，轻轻地呼一口气，模糊的白雾从唇齿间缭绕升起，随即飘散。房间里没有开空调，也没有燃起壁炉，寒意穿过墙壁来到室内，就要融进人的骨髓里。阴主看着消失不见的白色气体，轻笑：“没办法啊，现在局势有些复杂，我们缺的就是时间呐。”

随即他又说道：“师姐，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修炼时的情景？”

闻言火琉璃微微一怔，秀眉微蹙，不知想起了什么。

近二十年前，她那时候才三四岁的样子，因为根骨清奇，天资聪颖，所以被家族看中，提前为修炼奠基。

那时她已经能够记事，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被父亲抱着，向家族秘地中的涤炎池走去。

涤炎池，无常火家的机密，许多年前，他们寻到一处防水绝佳的地方，在一块巨岩上凿出一个六尺见方，五尺深的池，放之以无数天材地宝，并且布下阵法，日夜不停地吸收天地精华，且巨岩乃是一尊异石，能够自行沁出清露，神奇无比。自此池建成，就成了火家的重宝之一，专门用来供族中天才子弟修炼。

具体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被放入池水之前，父亲告诉她，会很痛，要忍住，能坚持多长时间就坚持多长时间。她不明所以，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放进了涤炎池。

痛，很痛。

这是当时火琉璃的第一反应。虽然时隔这么久，她依稀还是能够回想起当时那种深入到骨髓里的痛感。她整个人沉浸在一米多深的池水里，压根就没办法呼吸，但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溺死在里面。不知有什么东西散布在池水里，在她进来以后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她的身体里。每一个毛孔都发出刺痛，让她忍不住想要大叫，可是一张嘴，浓稠的液体就往口腔中涌了进来，十分恶心，让她急忙闭上嘴。

疼痛还在继续，她肉乎乎的胳膊使劲撑着池底，关节处被硌得通红，她紧咬着牙齿，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生出的执拗，就是不肯放弃。

她小小的手掌里紧握着一块鹅卵石，只要她用这块石头轻轻敲击一下池底，就能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她没有。心智远未成熟的她其实并不懂得什么叫极限，什么叫放弃，她只是下意识地遵循了父亲的话，尽可能地在池底坚持着。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用到手中的石头。在巨岩边等候的人们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她放弃的信号，唯恐有变，便将她捞了出来，结果发现，她已经因为疼痛昏厥了。即使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她也紧握着手中的石头，丝毫没有放松。

打了个激灵，火琉璃从记忆里回到了现实中。她下意识地望了望楼下，已经不见了阴霄和霍小路的身影，她愣愣地问道：“人呢？”

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阴主回答道：“刚刚训练结束，离开了，可能是找地方休息去了吧？”看她脸色有些苍白，阴主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啊？”

“没有，”火琉璃轻轻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突然有些疲惫，她闭上了眼睛，“只不过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阴主笑了笑：“是想到小时候第一次修炼的情景了？”

此时火琉璃正在调整自己的呼吸，微微点点头算是对他的回答。

坐直了身子，阴主使劲伸了个懒腰，浑身的关节啪啪作响：“所以说啊，小路现在的训练程度只是我们小时候的标准，真的不算难为他。”

火琉璃没有睁开眼睛，她微微一笑，貌似得意又意外地有些苦涩：“不想不知道，原来我们还经历过这些事情。”

“还好，我们走过来了。”蜷缩了一下身体，一瞬间，她笑得像个孩子。

活动了一下脖子，阴主的嘴角也勾勒起了弧度。他歪着脑袋，倾听着身边细微绵长的呼吸声，挑了挑眉毛，随即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在另外一个房间里面，霍小路整个人裹在毯子里，脸上依旧有些苍白。空调已经开到了三十度，可他浑身还是不停打着哆嗦，好像还没有从彻骨的寒冷里摆脱出来。

“来，喝了暖暖身子。”阴霄递给他一杯热饮。他小声道了句谢谢，颤悠悠地抬起手接过了杯子。

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阴霄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怎么样，感觉如何？”

小心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香茗，霍小路憋了半天，就蹦出来一个字：“冷！”

阴霄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这才哪到哪儿啊，习惯就好，等明天我再帮你加把劲。”

闻言霍小路不禁又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冷，而是吓的。

迟疑了一下，霍小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阴叔叔，这样训练真的有用吗？”

“怎么，不信任我？”阴霄挑起了眉毛。

“不不不，那倒不是。”霍小路赶忙解释，“不是我不信任您，只是，您不是说这是训练我对法力的操控能力吗，现在我为什么一点也没感觉自己有进步呢？”

轻笑了一声，阴霄站起身来，往桌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道：“怎么，着急啊？”

霍小路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只能涨红着脸“嗯”了一声。

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阴霄回过头来认真地给他解释道：“你现在已经错过了修炼的最佳时期，进步慢是正常的，但绝对不是没有。”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百分之一和百分之二没有什么区别，你依旧只能调用你身体中极小部分的力量。但是，虽然你的实力进步不明显，但潜力开发的进步却是巨大的。”

小口品尝了一下杯中香气四溢的热茶，阴霄安慰他道：“不用太着急，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第十五章 试炼

出于对阴霄的信任，霍小路一直学得勤勤恳恳。

也许是天道酬勤，也许是厚积薄发，刚开始几天霍小路的进步几乎看不出来，但一周之后，他就开始初露锋芒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身处于什么程度，只知道阴霄眼中的赞赏越来越多，而且时不时自己的表现还能引来阴主和火琉璃的惊叹。虽然有些云里雾里，但他很满足。

除了练功训练的时候很辛苦，在阴家的生活过得还算是惬意。这里的环境很好，有山有水，空气清新，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霍小路觉得自己都快要融入其中了。阴主和火琉璃两个人一起陪他练功，帮他学习术法，而且还时不时带他出去兜兜风，让他没有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除了不能见到易染，霍小路对一切都很满意，真的。

天气一天天变得热了起来，太阳落山的时候也一天比一天晚，偶然注意到火琉璃已经穿上了长裙，霍小路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夏天了。

“什么！我在你们家住了四个多月了？”

三个年轻人抱着鲜榨果汁，在阴家大门的地方坐成一排，正堵在路中央。霍小路听阴主说现在已经快六月了，不禁惊讶得叫了起来。

一边品尝着酸甜的橙汁，阴主一边抛给他一个白眼：“很惊讶么，难不成你才发现？”

霍小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是真的没有注意。在这里他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上午在阴霄的监督下练功，下午跟着阴主和火琉璃出去疯，晚上三人一起喝个酩酊大醉，不由得忽略了时间的飞逝。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着说道：“那个，原来我在你们家打扰了这么久了啊？”

阴主摆摆手，满脸不在乎：“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要是不来我和火师姐在家也是闲得无聊，这样多好，还有人一起嗨皮一下。”

霍小路也知道阴家家大业大，不会在意这些，只是他自己心里面有些过意不去罢了。他想了想，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马上就要毕业答辩了，我得回学校一趟。”

“可是你现在回去没有丝毫意义。”火琉璃用吸管吮吸着杯子里新鲜的果汁，眯着眼睛说道。

霍小路有些听不明白：“这话怎么说？”

火琉璃伸出手来，掰着修长的手指给他一边数一边说道：“第一，易染家里有事请假回家了，你现在回去也见不到她；第二，你们的毕业答辩还有十多天的时间，你现在回去有点早了；第三，既然是毕业答辩，那你的毕业论文写了吗？”

霍小路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仰头将被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随即匆匆向里面走去。

阴主赶忙问他：“你干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