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亲?鬼也要娶亲吗?”申明浩被勾起了好奇心,暂时将先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
黛仙子笑了笑:“每年的初五,鬼王都会带走一个女子,因为每一次,在那些女子的门前都会出现一顶神秘的大红花轿,甚至有人传说看见迎亲的仪仗队,久而久之,大家便说是鬼王在娶亲。”
“每年都要娶一个妻子,就算是‘鬼王’也消受不起吧!”申明浩半是讽刺半开玩笑说道。
白夜皱着眉:“那些被‘娶’走的姑娘呢?她们怎么样了?”
“不知道,”黛仙子一声轻叹,“自那以后,再没有人见过那些姑娘,也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一时间,屋内的三人也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都是经历过些许风浪的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几乎都已被抛却,大家心里清楚,这些姑娘定然是凶多吉少。
“我上次来的时候,怎么没听黛仙子提起过这些?”
黛仙子“噗”地笑出来:“我没事跟你说这个干嘛,又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说出来徒增你烦恼!”
白夜也是一笑。
在等待鬼王娶亲的这段时间日子里,最难过的莫过于申明浩,他知道整件事情缘起于他,不管这次他们遭遇到什么险境,都是为了能让他的腿复原。
这种无形的压力下,他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地开口提议:“要不我们回去吧!”
但终究还是克制住了,不是他真的怕残废,而是明白事已至此,再后退没有任何意义。
这天,一早就雷声滚滚,倾盆大雨降下,蓝晓是最不喜天阴的,所以她早早地就在楼上休息。
本来已经要睡了,轰隆隆的雷声里,她却听见了一种极不和谐的声音。
“蹭蹭蹭”,一声接着一声,错落有致,并不间歇,这声音本是很轻微的,却奇异地没有被雷声吞掉,与这暗夜格格不入。
蓝晓觉得这像是一个人洗衣服,搓衣板摩擦发出的声音。她不免有些奇怪,谁会在这样的夜里洗衣服?而且听声音似乎还是从外面传来的。
蓝晓的心跳着,这声音就像诱惑着她去看。咬咬牙,她从床上坐起离开房间。来到过道里唯一的一扇窗前,正要伸手推开,窗子却突然在她面前滑开了,那景象,就好像有人从外面推开一般。
一个女人坐在漫天的雨幕里,手下奋力地搓洗着一件衣服,一道闪电打下来,映亮了女人苍老的面孔,同时蓝晓也看清了女人手中搓洗的衣裳。雨水流淌在上面,鲜红鲜红的,仿佛上面爬满了的是殷色的血浆。女人已经很老了,皱纹一道一道躺在脸上,她搓洗了许久,专注而卖力,似乎除了手里的衣服,再没有什么能吸引她的注意了。
蓝晓心里有种奇异的直觉,觉得这女人是想洗掉衣服上那令人感到不舒服的颜色,然而不管她怎么搓洗,衣服的颜色也没有丝毫变淡,女人的脸上越来越扭曲,皱纹挤到了一起,表情益发狰狞起来,如同雨夜中张牙舞爪的恶魔。女人突然转脸,狠狠盯向了蓝晓这边,她的眼皮翻动着,双眸赤红,索命的凶鬼一样骇人。
蓝晓惊得倒退数步,不期然地撞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白夜穿着绵软的睡衣,双手握着蓝晓的肩膀,温言道:“怎么还不睡?”
蓝晓惊魂甫定,指着雨中转向白夜断续地说着:“那里……你看见没有……”
“看见什么?”白夜松开她,走过去合上了门扉。顿时挡住了汹涌而进的冷风。“怎么开着门,这么凉的风万一着凉怎么办?”他面向蓝晓,微笑注视着她。
蓝晓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兴许只是一时的错觉也说不定……
白夜柔声道:“快去睡吧,马上天要亮了!”
蓝晓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地跑开了。没有看见在她转身的瞬间,白夜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厉色。他自然是看出了蓝晓的异样,却不愿意说破。这段时间大家都非常累,他也不想再加重蓝晓的心里负担。
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今晚,不知蓝晓看见了不该看的可怖场面,在另一边,无人顾及的阿蛮的房间里,这位可爱的苗族少女,也正经历着一场考验。
阿蛮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红色的液体从地板的缝隙间一丝丝渗出来,转眼间整个地面都被红色所覆盖,液体不断地涌出,液面也在持续不断地升高,渐渐地形成一个翻滚着的血池。一股股腥味飘来,阿蛮陡然认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些液体都是人的血!她死死抱着怀里的被子,一点一点挪到床角。一个东西从血水里漂浮上来,在上面打了一个圈儿,然后流到了阿蛮的床边,白白的一节,看上去轻软柔嫩。阿蛮的眼睛越睁越大,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断臂!
一时间,阿蛮只感到胃里翻江倒海,浑身抖得筛糖一般。这大概是她一生中看过的最可怕的场景,不断地有东西浮上来,血液不多时已经蔓延到了床沿。阿蛮跺着脚,张惶地想找个躲藏的地方。这当口,液面上又冒出了一样物事,这次竟是一节断腿,而且这节断腿小而细,趾甲上还点了殷红的油彩,腿弯处套着一个小铃铛,随着血液的流动发出“叮铃铃”的响声,这声音响在寂静的四周,像爪子一样挠在阿蛮的心窝子里。忽然感觉脚下热乎乎的,她低头,发现鲜血已经没到了她的脚腕,她的一双脚已经完全被淹住了。
阿蛮全身都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第五十七章镜灵
白夜苍白的两根长指正搭在阿蛮的脉门上,左右轻敲了几下,轻声道:“阿蛮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旋即他左右看了看,两道眉毛蹙在了一起,注意到阿蛮身上那件红得过分的衣服,他站起来,“这屋子里有鬼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夜心里是很困惑的,他看一眼黛仙子,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黛仙子的丈夫生前是一位道法高深的驱魔人,这座房子更是按照“天圆地方”的格局布置的,即便是在他死后,这里也依然保留着很强的驱魔力量,这样的一所房子里竟然会出现鬼气,实在不能不让人费解。
白夜走到窗边,落下栓所,将窗户打了开来,一阵清风迎面吹来,他这才注意到黛仙子从刚才起就没说过一句话。
白夜不疑有他,只当她是担心阿蛮,便到:“阿蛮只是暂时昏迷,过一会就会醒的。”
“血染嫁衣……”
“什么?”白夜没听清。
黛仙子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脸上的肤色呈现一种红白相交的病态,连带着说话的人声音都抖动的有些失真:“蛊王选中了阿蛮!”
这一句话,顿时惊了白夜,他看到一向温婉娴淡的黛仙子,无比失态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双肩颤动,似乎在哭泣。
白夜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看此情景,大抵心中也有了猜想。他上前扶住黛仙子的双肩:“黛姬不要难过,我一定会保护阿蛮的。”
黛仙子半晌才抬起脸,脸上的哀伤叫人动容:“蛊王选中的新娘,从来都是逃不掉的,阿蛮也……”
白夜郑重地道:“我在这里,黛姬,我向你保证,绝不叫蛊王接走阿蛮!”
白夜的保证,显然是极叫人信服的,天下间能得白夜如此保证的人,也并不多。而黛仙子又是清楚白夜真实的身份的,所以此时,听到白夜的话,她脸上的悲戚,几乎立时就冲淡了不少。
她颤声开口:“白夜,我代阿蛮谢谢你。”
白夜此时却回身看着昏迷不醒的阿蛮,有些感触地道:“阿蛮天真无邪,她既然真心实意叫我做哥哥,我又怎忍心眼看着她受难。”
此时,黛仙子却不知为何眼中闪过奇异的光,盯着白夜叹道:“她叫你做哥哥,却不明白这也算她人生中的一段奇缘了……”
黛仙子这话其实是多少有些奇怪的,好像阿蛮叫白夜为哥哥,倒是自己女儿沾了什么荣耀一般。
而白夜显然也略过了这个话题,他轻轻转脸道:“她刚经历一场噩梦,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二人便出了阿蛮的房间。
白夜是与申明浩睡一个房间的,就算这俩大男人之间有再多的疙瘩,该睡一张床的时候还是逃不掉。
申明浩见白夜回来,就问道:“阿蛮没事吧?”
白夜道:“没事,现在已经睡下了。”
申明浩哦了一声,又嘟囔道:“这寨子里是不是真有什么邪门的,自打来到这,好像就没一天安稳过。”
白夜笑道:“申兄终于也开始信这些了?”
申明浩没吭声。他此刻自己的双腿就遭遇着这样的离奇经历,又如何再能说出不信两个字。
他仰躺回枕头上:“唉睡吧睡吧,真是困死了。”
白夜默默坐到了床边,却没急着睡。他想起来就在刚才,蓝晓看到的一切,他也没有想到,蓝晓所看的雨中异象,那个不停洗衣服的女人,居然就是阿蛮身上的血染嫁衣。
确实有些太离奇太巧合了。蛊王怎么会那么巧就选中阿蛮,是真的巧,还是……
他摇摇头,不管是什么,现在都只能跟着向前走了。他看看身边已经鼾声如雷的申明浩,也拉过被子,轻轻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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