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这么一说,那白发老大爷开始急了:"小伙子你这可不能乱说啊,我伢老子一生清贫,做人做事都对得起天地良心,活了九十多年,从来没有和邻居发生过大的口角.对我妈,对我们后辈都和和气气的.从来没有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至于杀人你就更加不能乱说了,我伢老子心地善良,连和人打架都没有过,怎么会去杀人呢.这话乱说不得,绝对乱说不得啊……"
"真的没杀过吗?"我还是无耻的问了一句,因为之前二师父和我讲的时候有提过一件事,那就是这徐老大爷杀过一个日本兵,当时还受到过县大队的表扬.不过这话也是道听途说,真实性还有待考证.所以我没有提这件事情,只是隐晦的问了一句.
"真的没有,我们这虽然穷乡僻壤,但是杀人这样的事可没人敢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啊,如果我伢老子真的杀过人了,他哪里能活这么高寿呢?这真的不能乱说,如果传出去,这可不得了."白发老大爷回答的很坚定.停顿了一下.又开口说道:"你这小娃娃到底能不能解决这个事情,如果不能的话,我们就等你师父回来再说,我们不怪你,可你不能因为解决不了这件事情,就乱给我伢老子扣帽子啊!这人死为大现在都已经入土为安了,可再背不得这样的骂名啊老天!."
见这白发老大爷是真的急了,甚至还开始怀疑起了我在信口开河瞎胡说.我赶紧歉意的说道:"老大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之前听二师父说过,这徐老大爷以前杀过一个日本兵,是不是真的?"
这老大爷说他父亲一生坦荡,那有可能造成这种歉念的就是这个日本兵的事情了.这个时候我也不想有什么顾忌了.要说这徐老大爷是因为这日本兵的事情而得到这个恶果的话,那在别人看来也是不可接受的,因为在那个年代的人的观念里面,杀了日本兵可是荣誉啊,可以说是上天赋予每一个子民的使命,如果这种事情会遭到这样的报应的话,那这个世界岂不是乱套了?他们入侵我国土,本来就该杀,如果杀了日本人就会得到这样的结果的话,那谁还敢去杀日本人?那些革命英雄岂不是个个都走的不安心?这样的事情没几个人能接受不了,我也接受不了.
白发老大爷听我这么一说,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脸上的悲伤转为愤怒:"你这小娃娃是越说越离谱了,杀日本人那是应该的,杀个日本人还会走不了轮回路?你是说我们徐家不应该做那保家卫国的事情吗?你到底懂不懂?不懂就不要乱说,真不知道x师父德高望重,怎么会教出你这样满嘴跑火车的徒弟来,杀个日本人还需要忏悔,死后还需要一直认错,你这是开的什么国际玩笑,你走.这件事情不用你来做了,你现在就走……别再我家里呆着,脏了我家的地方."这老大爷越说越激动,最后都开始推搡起来.似乎把我当做了一个瘟神,一个损坏他老父亲和他家族甚至是整个抗日民族名声的人.
老大爷的声音越说越大,屋子里面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出来了,看着这老大爷如此激动,以为要打起来了.纷纷去拉开这白发老大爷,我也往后退了几步,这个时候我很无奈,有口莫辩啊,我只是说一下我自己的想法,就引起这么大的反感,这也和我的处事经验有关系,那个时候还是个大学生,做事情说话什么的都没有考虑后果,直来直去的很容易就得罪人.
百口莫辩我也索性没有了解释,回到堂屋拿起布包就走了.很多时候是讲不了道理的.也不能怪那白发老大爷迂腐或者不通情理,怪只怪我们的观念和理解事情的方式不一样,我断的是事情,而他看的是名声,很多时候,名声要比事情重要许多,哪怕这事情是件鬼事.
第116章活埋〔四〕
出了徐家,我没有直接回去山上,而是从布包里面拿出手电筒就往那徐老大爷的坟墓上跑去,那个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农村的天空很纯净,只要不是阴雨天,都能看到满天星空.那天晚上也不例外.
刚好又是月中,天气也很好,月光如银.远处的大山像一只只沉睡的雄狮野兽,沉稳如砣,山间淡淡的雾气给这一座座黑色的大家伙点缀的更加神秘.
伴随着村中土狗的汪汪的欢送声,我快速的往那埋葬了徐老大爷遗体的那座大山走去.清晰的记得那时候的心情,那是一股子不服劲,任何事情说太多都显得多余,唯一能够证明自己的就是行动,心里憋屈的慌.这个事情我出自一番好意,真心实意的想帮忙,却被人轰出,心里很是不平衡.
年轻气盛的我,很想马上证明自己是对的,对其他的会不管不顾,无论如何,如果尽快不搞清楚这件事情,我恐怕连睡觉都不安稳.如果是因为杀日本兵而造成的这个事情,那我就不用多做解释,事情自然明了.如果不是,我会马上主动上门道歉.绝无二话.那个时候年轻,年轻做事就容易冲动,也会玻璃心.一旦玻璃心,受了委屈就会哭,那是我第一次被一个事主弄的眼眶含泪.
一路疾走,眼中只有那山腰上的那堆新坟.沿着送葬队伍走出的那条路.不断的擦拭着湿润的眼眶,像极了一个失恋的孩子.现在想想,也是很傻很天真.
山路不好走,尤其是晚上的山路,黑色的泥土白色的石头,有的石头凸出的比较多,但是晚上却看得不是很清楚,由于走的太快,期间还被石头绊倒了一次.好在冬天穿的厚,并没有什么外伤.山里偶尔有咕咕的鸟叫声,听上去是在嘲笑这个神态失常的孩子.这个深更半夜朝着一座新坟奔跑的小神经病!
远远的看到徐老大爷的坟,确切的来说不是坟,而是一个很大的花圈堆,上面密密麻麻的堆着几十个大花圈.都是吊唁的亲朋好友送过来的,冬天的晚上有点冷,可是我却浑身发热,或许是跑的太急太快.不停下来没有感觉,停下来之后才发现里面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给侵湿了.把外套脱下之后,一股冷风钻到身体里面,突然冷的打了个哆嗦.
山上的风很大,呼呼的刮,附近的松树不停的左右摇摆着,山上平静却不安静,不时的有枯燥的树枝被风吹断然后掉落下来,眼前是一座坟,一座有故事的坟.
来到坟前,我先给这徐老大爷上了一炷香算是赎罪,由于风太大.点不了红烛,自然也就摆不了喊魂阵.但是我知道这徐老大爷就在坟墓里面,所以我有办法逼它出来.怎么逼?那就是去动它的墓穴.大口喘着粗气,不断的扒拉着上面的花圈.
"滋滋滋滋……"花圈是一些纸和塑料纸做的,扒拉起来声响特别大,这也有助于让徐老大爷的灵魂听到.虽然这是很不礼貌的,但是此时此刻,我没有任何的办法.不一会儿,背后突然一冷.接着微弱的月光,眼睛稍微往后面看了看,一个身穿寿衣的佝偻干瘦老灵神站在我的身后.它出来了.
"小伙子,你这是在干嘛?我刚入土你就来扒我的坟?"后面幽幽的声音传到了耳边,想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一样,根本判断不出声音来源.
知道它就站在我后面,可是我心里很纳闷,我疑惑的是为什么这徐老大爷在堂屋被我喊魂出来的时候只会道歉,现在却还能发问了?
即使心里疑惑,我还是感到欣喜.后来我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师父告诉我,灵神做事是有目的性的,或者说是定向性,比如它意念中是要忏悔,那么它就会一直做这件事情.我当时喊魂的技术还不是很好,所以不能改变它的定向性.当我扒拉着灵神的坟墓的时候,它的意念就是想要知道我为什么扒拉他的坟墓.所以就会说其他的话语而不是无休止的道歉了.再加上灵神自己现身出来,是主动交流,这个时候比喊魂要强很多.很容易就能改变它的那种定向性.我再和他交流就不会存在局限性了.
事实也证明如此,我再次尝试和这徐老大爷交流,居然毫无任何阻碍.
"对不住啊,徐老大爷,您对我有印象吗?"我惊喜的问到.我没有回头,我知道它很脆弱.
后面的声音再幽幽的传来:"我记得你,刚才在我家堂屋我就是被你喊出来的,你想干什么呢?"
他这么问,显然是因为在堂屋的时候并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光顾自己道歉了.无可奈何,我又问了一次:"徐老大爷,您给晚辈托梦,说你有错,你进不了轮回路,是因为什么?我是老帮你的."
呼呼呼~我说完之后又只能听到周围的风声,它又没有说话了,沉默是代表什么?是难以启齿的愧疚还是瞻前顾后的心结?
眼睛的余光朝后面的地上看了看,那千层底的布鞋依旧稳稳的站在地上.它并没有走,我继续说道:"您不要有什么顾忌,如果这个执念解不开,您走的也不会踏实,何况你家里人都为了你这件事情在苦恼,就算为了他们你也应该好好的和我说说.您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这是我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沉默,后面还是沉默,我的话它听到了,可是不回答,我也无可奈何,为了证明我的猜测,我一狠心又说道:"您是不是以前杀了一个日本兵?"问话的时候我从布包里面拿出了罗盘,开始检测它对这个问题的反应.
说这一句话我纠结了很久,因为这仅仅是我一个不成熟的猜测,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那这徐老大爷肯定也会和他儿子一样变得暴怒起来,它一旦暴怒,虽然伤不了我,但是却可以完全不再理会我而直接消失.那么这件事情我就更加没有头绪了.可以说这句话是孤注一掷.
话问出之后,罗盘的反应很是强烈.显然这件事情在它心里也有莫大的心结,它记得很清楚,而且说不定它一直以来的歉念,还真的是为了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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