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非一听养气清心粥,眉头直跳。
柳文若知其内幕,同样很无奈。天知道君珑是怎么发明出这碗玩意!
说来不大遥远,是前年的事。君珑祭奠亡父,碰上凶年,素斋一月,以示心诚。此事朝廷上下皆知,偏夏禾闹着办宫宴,所有菜色全是荤腥,卯足劲要看君珑难受。
柳文若看得提心吊胆。不料君珑不怒不恼,笑着闲话直到酒宴过半。
这时忽有钦天监管事入堂禀报,说是今夜星象突变,顿时弄得人心惶惶。永隆帝一问缘由,竟是歌舞升腾的宫宴惊扰了天庭。天帝大为震怒,让星官改变了星象,此一来,大兴国恐会有灾难降临。
这话一听就是忽悠,天帝的神经哪那么脆弱。
偏唐非常用玄乎套路忽悠皇帝,此时他就不好说话了。
永隆帝很紧张,忙问有没有解法。
君珑坐在殿阶之下,高深一说,“皇上且宽心,臣近日素斋静养,于高人处学得几方古法,或可破此一劫。”
永隆帝急于求解,“爱卿快快说来。”
君珑道,“天帝震怒是受歌舞惊扰,乃大兴失礼在先。皇上身为天子,若能诚心请罪,必然能得谅解。”他着人端了三碗粥上堂,“此乃高人传授之养气清心粥,有去杂念、固本心之功效。饮了此粥,再对上天祷告,必能令天帝知您本心。天帝动容,此劫方解。”
永隆帝对神鬼之说向来深信不疑,忙吩咐人端上。然而闻着气味,终身难忘,一张脸写满苦楚,“爱卿,这粥非朕喝不可?”
君珑正美滋滋尝着新端来的淮山羹,闻言抬眼,“倒也不是,可由臣子代劳。”他扫视一圈,“由唐相代劳如何?百官之首方显郑重。再由夏贵妃喝一碗,代表后宫虔诚之心。此意天帝必能感会。”
众目睽睽下,唐非与夏禾难以推却,眼睁睁将一大碗养气清心粥吞下肚,面目狰狞,言语难表。
据闻夏禾因此整整三日卧床不起,上吐下泻,一天有三个时辰在茅房。这可乐坏了后宫妃嫔,纷纷往笑春殿看笑话。
柳文若事后才知所谓养气清心粥就是糙米糟糠,用水煮开,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将药罐一股脑翻进去,狗都嫌弃。本来多好的宫宴,清歌妙舞,酒香菜美,干点什么不好,偏和君太师挑上事儿。
……何必呢。
唐非想起这档子事,气就不打一处来,还得装得大度,“不劳君太师费心,本相自小喜欢甜腻。”他不再理君珑,殷勤关怀龙体,“皇上既胃口不好,还是请太医请个脉比较妥当。”
永隆帝哪里是胃口不好,婉转道,“不,不必了。朕不愿吃那些苦药。”
“龙体可马虎不得。”唐非深沉思量,语出惊人,“皇上,臣倒有一法,既能条理脾胃,还可强健身体,寿数绵延。”
君珑暗自冷笑,还以为能有什么好借口。
然而历朝历代各家帝王皆为长生不老费尽气力,唐非也着实戳在了永隆帝的心尖上,“唐卿此话当真?”
唐非端得高深,“臣听苍梧府尹一说,苍梧城出了位蛇仙,能起死回生。您想,起死回生正是长生不老啊。”
皇帝舔了舔嘴唇,大概还有雪梨的余味,“朕早年前听过这事,可仙家居于九疑山中,岂能找得着?”
“您乃天子,仙家亦需臣服。”唐非道,“听闻前段时日蛇仙救下一名女子,时机如此,正是天降福星助您万事春秋。”
皇帝听得挺舒坦,“爱卿说的甚好,甚好!”转头问君珑,“太师有何想法?”
君珑玩着砗磲串,笑道,“臣没想法。”
柳文若心中有数,唐非是想趁着流言纷飞之时,借官府之力加派人手追杀叶离。正如唐非所言,时机恰好,流言在几天里传得如此火热,是否事出有因?这亦是君珑让陆漪涟去苍梧的原因之一,总能扯出点线头来。可……
回府时,柳文若小声问,“姨父,唐非此番提议意在加派人手搜查叶离。一旦官府介入,于我们不利,您为何不当场断了这条路?”
君珑含笑,“你以为皇帝不答应,唐非就不会暗地增援了?”他目光凝起一丝锐意,“人多如何?唐非想把叶离当猴耍,耍到现在自己成猴了。叶离隐退数年,岂能没些狡猾本事,单是人多占不了上风。”
柳文若颔首,深以为然。
“十一年前,叶离能从唐非的天罗地网中逃走,仅一点,足见此人手段颇高。”君珑笑意比一旁的月季花夺目,“瞧着罢,这事还能继续折腾。”
一路走到宫后门,已有暖轿久候。上轿前,君珑吩咐,“替我送个口信。”
柳文若附耳倾听,随之露出意外神情,“您这口信是要送给……”
君珑拂袖入轿,丢下三字,“陆华庄。”
第五十一章 晴时雨
“这位小哥,您的身子需要调理一下。”
百顺堂是苍梧眼下最有名声的医馆,客流络绎不绝,开得比隔壁的烧饼铺还要红火。苍梧城民跟中了邪似的,没病的也来凑凑热闹,哪怕只抓一把菊花泡水喝。漪涟觉得这群人不是没病,而是病在了脑子上。
坐堂大夫洛平馆中看诊,身后悬着一块一丈多宽的蛇仙图腾,十分抢眼。
不比正堂热闹,内间一位三十来岁的大眼男子正给司徒巽把脉,“小哥,你血热过盛,平日里暴躁易怒,睡不安稳吧?”
司徒巽眉头紧拧。他平日睡眠浅,是长年刻意养成的习惯,与血热没半点关系。
他刚要说话,大眼男子即刻提起调儿来,“别说话!就医讲究平心静气,我才刚说两句就沉不住气了?可见我所言不虚。”男子眼珠提溜一转,“你不仅血热,脾胃还虚寒,肯定常感腰酸、胃疼、食不下咽吧?”
司徒巽懒得与之争辩,直接黑着脸反驳,“没有。”
漪涟喝着地道的苍梧茶,‘噗嗤’一笑。
男子面子上挂不住,赶紧补救,“我说小哥,来医馆的人都有那么些大痛小痛。你出门问问街坊邻居,我们百顺堂可是出了名的,别地有生不出孩子的都跑来我们这里整。你就脾胃虚寒芝麻点事,有啥不好意思的。”
司徒巽面色愈来愈难看。
男子还在继续说,“俗话说的好呀,小病不治拖成大病。不是哥吓你,隔壁巷子里有个叫董五的,就是你这症状,为了省钱拖着不肯调理,你猜怎么着?阳气大虚啊!都四十出头了,两个小老婆的肚子都还没半点消息呐!”
漪涟猛咳了一声,忍不住哈哈大笑,茶叶水喷了一地。
男子眉毛一跳,不乐意了,“我说妹子,摸脉又不说书,你笑得哪出啊?”他哼道,“你们还别不信,里头学问大着呢。体虚久了容易落病根,严重了还会遗传,得调理!”
漪涟笑得更大声了。
遗传?
司徒巽他家专出真龙天子,后宫没有三千也有八百,儿子一溜烟能排宫门去,阳气最盛的恐怕就数他们家了。可惜这话不好说,不然这位兄台得提着自个儿的脑袋到皇陵请罪。
此刻已是黄昏。自今早从蛇仙庙出来,他们往城镇中打听了一圈,没有半点叶离的蛛丝马迹,蛇仙传闻倒是十分热乎,尤其是林二遭神罚的事,在苍梧传得风风火火。
听说林二除了大闹蛇仙庙外,当晚还干了件没人性的事,强抢良女!抢的是西池巷洛家医馆的女儿,洛雨晴。这与青年的说词吻合,林二前往蛇仙庙前就在西池巷。
说来这洛雨晴在苍梧也是个人物……
漪涟正想着,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子从内间走出来,领来阵阵香甜气味,她便是洛家女儿洛雨晴。肤白唇鲜,眼睛生的水汪汪,笑着拍开赵启,“别在这丢人现眼,有时间赶紧帮娘端菜招待客人去。”
话音刚落,水葱般的指头搭上司徒巽的脉搏,微凉,触得的司徒巽手指一颤。他以为不妥正要收手,洛雨晴已经说话,“司徒公子身体康健的很,不必听我表哥胡言。”
赵启撇撇嘴,不说话,钻后厨去了。
介于漪涟的茶喷出大半,洛雨晴为二人换了新茶。
先前走一路,问起百顺堂洛雨晴,人人称其是苍梧独一无二的美人坯子。一见果然不俗,明艳娇俏,温顺可爱。煮茶手法简单,却是赏心悦目。
“陆姑娘喝茶。”她递上新茶给漪涟,然后她取了另一杯新茶走向司徒巽,“司徒公子请喝茶。”漪涟听着,声音更娇了几分。
司徒巽接过,“……多谢姑娘。”
洛雨晴笑靥明媚,坐到先前赵启的位置上,“抱歉,赶巧要伺候阿娘服药,劳二位久候。”
漪涟喝着新茶,“闲来无事,听你表哥说书挺有意思。”
“他只有嘴皮溜,心眼不坏,还请司徒公子莫要与他一般计较。”洛雨晴笑眼盈盈看向司徒巽,“刚才听二位说是来探听林二的事?”
司徒巽颔首,简洁道,“受人之托,劳烦姑娘。”
受人之托,其人可以是君珑,可以是司徒观兰,可以是蛇仙庙的青年,也可以是任何一个陌生人,煞有其事,还不好追究。漪涟觉得司徒巽这个借口十分绝妙。
想到当夜之事,洛雨晴笑靥逐渐暗沉,“没什么可劳烦的,此事在苍梧闹得人尽皆知,我是想藏也藏不住。”她凝声良久,叹了口气,“林二那晚来医馆闹事其实不为我,是为了……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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