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想到这里,又是一道照亮夜空的闪电划过,随着冯斯压制不住的一声痛呼,那个络腮胡道士的背后,竟然又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影。这是一个中年道士,身躯干瘦,和他身前的青年道士一样,满脸的惊惧。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一个又一个的道士出现了。就在冯斯随着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他的古怪体质似乎开始全面发挥了。尽管这个家伙还是不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附脑,也不懂得如何操控蠹痕,但在别人的蠹痕里,他好像真的变成了催化剂。
“我发现你好像是个催化剂哎。”姜米低声说。
“我也发现了,”冯斯忍着痛说,“难怪不得梁野并没有阻止我来这里,他一定是猜到了我可以引起这样的变化。”
玄化道院里的道士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被雷电照亮的夜空中,恍如鬼魅幽魂。他们就像是最高明的雕塑家所做出来的雕像,宛如真人,表情各异,却不能动弹不能言语。不过姜米能粗略看出,那一张张脸上最多的神情仍然是害怕,以及瞬间涌现出的绝望。可想而知,在他们凝固成雕像的那一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无限恐怖的事件,让他们无法逃脱。
就像是恐怖故事中被诅咒而无法超生的怨灵……姜米被自己的这个联想吓了一大跳,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再看着这些奇怪的人影,她竟然产生了一点恶心的感觉。
“我不想看了,”她扭过头,“这些鬼影子看了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鬼影子?”冯斯摇摇头,“我觉得,这些不是影子。”
“不是影子?你的意思是……”
“他们是实体,”冯斯缓缓地说,“是不是活着我不知道,但一定是实体。”
姜米骇然:“这怎么可能?你看,摩天轮的部件都可以从他们的身体上穿过,他们怎么能是活的?下那么大的雨,他们身上也没有沾到一点雨水啊。”
“摩天轮的确是碰不到他们,雨水也碰不到他们,但是换了我也许就不一定了。”冯斯说。
“换了你?你难道想要……等一等!”
姜米的这一声喊已经来不及了。冯斯手里抓起王欢辰给他的那柄弹簧刀,倒转刀柄,用尽全力砸向舱室的窗户。哗啦一声脆响,玻璃被砸碎了。高处的狂风夹杂着冷雨瞬间灌了进来。
这家伙已经疯了,姜米无可奈何地想。她看见瘦弱的季华在雨点的侵袭下有些难受,连忙从随身包里翻出一件长袖外衣给季华披上。
而冯斯已经向着破洞外的道观幻影伸出了手。他坚决地、毫不迟疑地把自己的手臂探出窗外,探入了玄化道院之中。
并没有任何感觉。就如同摩天轮没有受到道观的任何阻碍一样,除了雨点和风之外,冯斯也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他的手随着摩天轮的移动划过了那些泥偶一样的道士,又划过高台,划过树木,开始逐渐下降,逐渐离开玄化道院。在此过程中,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简直恨不能把全服力量都集中在右臂上,却始终不能和道院或道院里的人发生任何接触。这好像真的只是一副大型的三维全息投影,没有半点拥有实体的可能性?
难道是我判断错了?冯斯有些沮丧。但他还是不甘心,仍旧努力地伸出手。一不小心,右臂碰到了碎裂的玻璃渣,小臂处被割开了一道伤口,虽然并不是很深,鲜血还是立刻涌了出来。
对于冯斯而言,现在最疼的是脑袋,手臂上这道伤口实在算不得什么,原本也无暇顾及。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伤处划过道院幻景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阻力,明显和之前不大一样。
是我的血在起作用?冯斯猛然产生了这样的猜测,然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猜测了。摩天轮过了最高点后继续下降,已经降到了道观的高台之下,很快就要低于整座道观的地平面了。假如再不抓住这个时候做点什么,就什么也来不及了。远处已经赶来了不少人,他不可能有机会等着摩天轮再一次转上去了。
他回想起自己最终决定陪着姜米来到这里时的心境,总结起来无非就是这么几个字:去他妈的!不管那么多了!眼下,这样的凶悍得到了一定的回报,在那些黑暗家族成员的意外帮助下,他看到了玄化道院的全貌,但仅仅是看到还不足够。他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观赏一场奇景然后到网络上去炫耀,他最需要的是真相,是隐藏在道观里的那个绝大的秘密。
距离他失去这个秘密,大概只剩下几十秒钟了。
去他妈的!冯斯在心里怒吼了一声。中学时代那种面对着一群敌对中学的学生挥舞着链锁往上冲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他一发狠,把手臂上伤口用力撞向尖锐的碎玻璃,一阵钻心的剧痛过后,伤口扩大了,血汩汩地流出。
“你真疯了!”姜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这是活腻了吗?”
冯斯冲她摆了摆左手,然后把右手收回来,左手抓住伤处,用力一挤。他的脸都疼歪了,一面嘴里倒吸着凉气,一面把涂满了鲜血的左手重新伸出。伸手时,他很小心地握紧了拳头,手背朝上,以免血被雨水迅速稀释甚至于冲走。
然后他看准时机,左掌猛地张开,抓向身边一个道士幻影的手。那个道士的手上,紧紧握着一个木盒。
这是先前冯斯早就观察好了的。当道士们一个个开始在他的催化作用下纷纷出现时,他就开始留心,那些道士差不多处于三人所坐的舱室的运行轨道之上、可以伸手碰到。同时他也在仔细观察这些道士的身份高低,以及手里所拿的物品。
他所选中的这个道士,正好是沿着摩天轮的轨迹最后一个可以被触碰的人,而此人的道袍比起其他人显得更加华贵,其他人大都是浅灰色或深灰色,但他的道袍是杏黄色,说明他的地位或许比别人更高。
另一点说明他与众不同的是,看他的姿势,他似乎正在向山门方向奔跑。而相比之下,其他人虽然表情都很惊骇,却并没有选择逃跑,说明这个人也许比别人知道得更多一点——至少他明白那一夜玄化道院的惊变是危险的。
只可惜他还是没能逃脱。
而最让冯斯看重的,是他手里所握着的那个木盒。木盒的样式精致美观,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盒盖是半开的,盒子里露出一样让冯斯一看就欣喜若狂的东西。
——一朵黑色的花。漆黑如墨。
“如果你看到一种深黑色的花,马上逃,逃得越远越好。”这是冯斯询问梁野此行有什么注意事项的时候,梁野告诉他的。虽然梁野并没有说清楚为什么要逃,但冯斯可以想象,这种黑色的花朵,和各大家族持守的禁忌有关,也和道观的深层秘密有关。此刻看到了这朵花,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
舱室沿着圆形的轨道下移,一点一点迫近了那个穿着黄色道袍的道士。冯斯目测了一下距离,发现自己离够到那个木盒还差了一点点,差距不大,可能就只有十厘米左右,但自己的左手即便伸展到最长,恐怕也够不到。唯一的办法,只有把半个身体都探出去。然而窗户虽然砸碎了,碎玻璃并没有除尽,还有一些尖锐的棱角留在了边框上。
冯斯咬咬牙,不顾一切地准备硬探出身去,却被姜米一把拉住。姜米不声不响,拿起刚才冯斯砸窗户用的弹簧刀,以飞快的速度把窗框下方的玻璃渣全部敲掉。而季华也拿起姜米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默默地垫在了窗框上。
“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你是个好孩子,”季华说,“去做吧。”
冯斯感激地冲两人笑了笑,然后把整个上半身探了出去。姜米和季华一起在身后拽住他的腿,以防他不小心失去重心跌下去。
于是冯斯把身家性命交给了身后一老一少两位结识没多长日子的女性,自己半个身子悬空,努力向前伸出左手。他沾满鲜血的左手终于探到了木盒所在的方位。明显的触感从指间传了回来,比先前更加强烈,但是,还不足以确切地抓住木盒。而抹在手上的血也立刻被雨水冲散。
看来自己的血果然有用!眼看摩天轮继续下降,就快要“沉入”道观幻景的地下、离开那个道士了,他脑子里一热,狠劲发作,索性直接用左手抓向窗户侧边残留的玻璃。掌心瞬间被割开。
“这下子,就有用不完的血了。”冯斯嘿嘿一笑。然后他用尽全力,想象着自己全部的力气都已经集中在了流血的左手上。触感,坚实的触感,不容置疑的实体感,让他的手指终于能完全用力。
抓住……死死地抓住……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绝不放手……
在姜米惊恐的目光中,冯斯大吼一声,猛地收回手来。
木盒被牢牢地抓在了他的手心里。
冯斯一屁股靠坐在椅子上。到了这个时候,他才重新感觉到疼,左掌心,右臂,用力过猛的腰部和肩部……到处都疼得难受,就像是打群架的时候落单被围着胖揍后的感觉。反倒是先前一直厉害的头疼有所减弱,他猜想,这意味着自己和玄化道院的精神联系也快断了。一抬头,果然,道观的巨大影像开始变得越来越淡,某些部分已经完全消失,里面那些道士也完全踪影不见。乌云没有之前那么浓密了,雷电越来越弱,雨势也越来越小。
相似小说推荐
-
风水宗师 (黄亮0504) 黑岩VIP2016-04-10 悬疑我是爷爷捡来的孩子,他老人家一辈子给人看风水却始终不肯教我这套本事,直到他去世后我...
-
古墓异录 (梁山好汉) 创世VIP2016-03-05我的命运是多舛的,从小便因为身体被亲人放弃,但是在一个地下行业却有人看重了我特殊的体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