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上铺着白色碎石,那白色白得有点奇怪,有些像骨头的那种阴沉沉的白。小径两旁生长着许多野花,有白色和黄色的,也有粉红色的。花朵很艳丽,但看上去没什么生气。安心略微踟蹰了一下,便踏上了这条小径。
白色碎石有点磕脚,踩上去还咯吱咯吱的响,更像骨头了。安心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走了一阵子,心里越来越害怕,不敢再往前走了。当她退缩不前的时候,她看到小路前端的薄雾散去,现出一栋房屋来。房屋是用灰白色的石头砌成的,看上去厚沉沉的很有分量。房子前面的木头大门虚掩着,不知道屋里有没有人。
这栋房子看起来怪怪的,安心不敢进去。天色愈加阴沉,身上好些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而且很冷。安心抿着唇,强忍着委屈的泪水,不知道该前进还是该后退。
“呜——”不远处突然响起悠长的鸣叫声,有点像是狼嚎,但又不是很像。“沙沙,沙沙……”草丛中传出怪异的响动,像是有很大的蛇在爬行。安心惊叫一声,抬起脚飞快的跑到那栋房子前面,“吱呀”一声推开门跑了进去。
当安心跑进屋后,外面的动静忽然之间全部消失了。她迟疑的转身,想要退回去。然而来不及了,“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木门自动关上了,安心顿时惊慌无比,想要将门打开,可是无论她怎么使力,那两扇门都稳稳的纹丝不动,紧紧关闭着。
怎么办?她出不去了吗?
安心一直忍着的泪水终于流出了眼眶,她抽噎着转身靠在门板上,用模糊的泪眼打量着这个房间。这里面非常阴暗,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间正中一张木桌上面点着的一支白蜡烛。蜡烛的火苗小小的,微弱得像是随时会熄灭一样。木桌上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片。看到这幅人像照片,安心更害怕了——那种照片是遗像,她知道。
那幅遗像,是一个瘦得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的老妇人。因为太瘦,所以显得眼睛出奇的大,那双眼睛白多黑少,闪着凶光,恶狠狠的瞪着安心。安心只略微瞟了那遗像两眼,便不敢再看,只将后背紧紧靠在门板上,不往屋里其他地方踏出半步。
正在安心彷徨无措,心慌意乱的这个时候,屋里烛光照不到的黑暗深处,响起了一个拖沓的脚步声,慢吞吞的往这边走来。吧嗒、吧嗒……烛火摇曳,光线忽明忽暗,照片上的老妇人好似在烛光中活过来了一样,脸上露出诡异的表情。安心紧靠门板,怕得想要大哭,是谁?是谁在朝这边走?
脚步声距离安心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快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终于,来人的面容显现在了昏黄的烛光里,那是一张安心无比熟悉的脸。她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疑惑的出声喊道:“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暗中走过来的人,正是安心的母亲。她对着安心微微笑:“你这孩子,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妈妈正巧在这户人家做客,来,跟妈妈一起去见见主人家吧!”她一边说,一边对安心伸出了手,示意她牵上来跟着她走。
安心觉得今天的妈妈跟往常有些不同,这种温柔宠溺的语气,她从来没在妈妈嘴里听到过。但是,安心本来就已经很害怕了,此时见到妈妈,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怎会舍得放手?于是,她慢慢抬起手,就想要牵住妈妈伸过来的那只手。手抬到一半,她的动作戛然而止——不,不对劲!
对面站着的母亲,一半身子隐在黑暗里,一半身子显现在烛光中。安心看到妈妈暴露在光线里的一只脚,脚上穿的是肮脏的青色布鞋,妈妈的鞋柜里,没有这种老人家爱穿的鞋!
她不是妈妈!
安心骤然收回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妈妈,我累了,想先回家,你能帮我把门打开吗?”
那个“妈妈”见安心收回了手,脸上的微笑慢慢淡了下去,目光森然的盯着安心。那神态,像极了遗像里的老妇人。安心浸沐在这可怕的目光中,忍不住瑟瑟发抖,像一片被秋风吹得将落的枯叶。
“砰!砰!”突然响起的拍门声吓得神经紧绷的安心差点跳了起来,门外响起了一个她熟悉的有点冷漠的声音:“陈阿婆,放我女儿出来!”
是妈妈的声音,是真正的妈妈来了!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安心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而当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了。
“陈阿婆是谁?她想要害我吗?”后来安心这样问妈妈。
妈妈难得的抚摸了安心的头,没有告诉她那个阿婆是什么人,只是说,安心是妈妈的女儿,陈阿婆并不敢害她,只是想吓吓她。并且,以后就是吓安心她也不敢了,妈妈已经帮安心教训过她了。
听了妈妈的话,安心若有所思,也许,爸爸说得对,妈妈不是不爱我的吧?
记得那天在门外,妈妈一向漠然的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
在家里安安静静的呆了两天,安心又跑进书房里,翻开了那本红色笔记簿。
☆、第五个故事(噩梦迷魂1)
我呆在一间白色的小屋里,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这个房间的墙壁是软的,地板也是软的,我的双臂则被绷带紧紧绑在身体上,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我自己伤害自己。
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清醒的时候我很安静,迷糊的时候我很暴躁。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高高的嵌在墙壁与天花板衔接的地方。清醒的时候我喜欢靠坐在墙角,看着从小窗户外面透进来的微弱的天光。有时候,一看就是大半天。
我常常会思考两个问题:一、我是谁?二、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很多时候我想着想着,脑袋就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然后,我就开始像受伤的孤狼一样嚎叫,用尽全力的往墙壁上撞。当然,这没有什么作用,我撞伤不了自己。当我的举动太过分的时候,会有穿白大褂的人进来阻止我。也是这些人在照顾我的生活,给我喂饭喂药,带我上厕所。偶尔,还会带我出去在院子里走一走,看看太阳,看看树和花。
我忘记了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几乎所有人的名字,却仍记得一个人的名字:阿灵。
阿灵是谁呢?我想不起来。但只要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我就会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常常让我痛得弯下了腰哭泣。
我想,我要么很恨这个人,要么就是很爱这个人。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常常会做一个同样的梦:
……我行走在一片枯败的树林里,地面坎坷而泥泞,很不好走。周遭的一切景象都是灰暗的,除了黑与白,没有其他颜色。我茫然的行走在其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一直到,我听到一阵轻轻的笑声。不由自主的,我跟随着这若有若无的轻笑,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我走出了树林,看到了一间白色的小木屋。与此同时,我眼前终于出现了除开黑白以外的别的颜色——小木屋的门顶上,有一盏灯,散发着浅黄色的微光。
梦境中的我只要一见到这栋小木屋,就会立即失去之前的平静懵然,开始声嘶力竭的喊着阿灵这个名字,同时拼命的往前跑,想要进入小屋。可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我的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我怎么跑也没法跑到那扇被浅黄色灯光照耀着的木门前。我使劲的大张着嘴,却没有一丝声音从嘴里发出;我飞快的迈动双脚,却像是在原地踏步。绝望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从梦中醒来,满身是汗,满脸是泪。
这个可怕的梦境日以继夜的折磨着我,我睡觉的时候会梦着它,我清醒的时候会想着它。我被它折磨得神思恍惚,形销骨立。
我想,再这样下去,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并不惧怕死亡,甚至可以说那正是我一直渴盼着的。但是,我不甘心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死去,我想要知道真相,我想要再次记起那些被我遗忘了的事。
阿灵,你是谁?
我试着询问照顾我的那些白大褂们,他们只是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叹息着摇头。有一次其中一个人想要对我说些什么,被另外一个人阻止了。阻止他的那个人对他说:“他都疯成这个样子了,你说的话他反正也听不明白,就不要白费唇舌了。”
从此以后,我放弃了询问旁人这个途径。
要怎么样才能想起那些事呢?神智清醒的时候我如此思考着。也许,我首先该做的事,就是逃出这个地方。而后,找到梦中所见的那栋白色木屋。到了那里,我应该会记起更多一些的往事吧?
想来想去,这可能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打定了主意,我开始计划着逃离这里。
当我被关在白色小房间里的时候,是绝对没有办法逃走的。因为不但唯一的一扇小铁门被紧锁着,我的双臂还被绷带紧紧缠在身体上。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我长出翅膀来,也是飞不出去的。但是,我并不是一直都被关在这里的。如果我的精神状况有所改善,不再试图伤害自己,那么,我就会被解除绷带,带离白色房间,关到另外一个小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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