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我至于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模样?我曾经也风光过,几十万、上百万的钱不是没见过,何必要把已经出手的东西死皮赖脸地往回要呢?您几位体谅体谅我,谢谢三位了。”说罢,他居然对我们磕起头来。
马长珏用力将他拉起,皱着眉头道:“刘总,没有把握的事情您何必要去做呢?”
“兄弟,不瞒你说,人活一世还不是为这张脸?我要是从来没风光过,稀里糊涂过一辈子也就算了,可毕竟曾经也算是个人物,忽然没了财源我不甘心啊!总想着东山再起,偷了家族的东西卖确实是我混蛋,可我毕竟不是为了吃喝嫖赌,本以为兄弟姐妹能理解支持,没想到……”说到这儿他表情变得黯淡。
说谎人的语调和表情会出现不一致的状况,所以刘大发应该没说假话,而马长珏也不好再说什么。人,只要不是太邪恶,没几个能狠下心肠见死不救的。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刘总,这真是活生生从我身上割肉啊。”
“马老板,你把东西退给我,姓刘的一辈子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我暗中看马长珏的表情,估计这钱十有八九赚不了了,果不其然他起身道:“罢了,咱们回去取东西吧。”
“马老板,大恩不言谢,我……”刘大发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看来我们的霉运还在延续,这一次又是乘兴而来,空手而归。我忽然觉得赚钱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难道我们冲撞了灾星?
“兄弟,看来咱们得去义真法师的庙里拜拜菩萨,顺便看看灯娃,这段时间咱们过得太悲催了。”亲手送出那尊图獭神像后,马长珏无奈地说道。
“闲着也是闲着,看看灯娃也好。”
我们说动身就动身,第二天便驱车前往莲心寺,马如龙因为师承关系便没有一同随往。
到了莲心寺才知道,灯娃上山打草药,几天之内是不可能回来了,而义真法师正在坐禅诵经,不能打搅,我们便在佛堂内观音像前焚香祷告。之后随了点香火钱,又过了两三个小时才有知客僧道:“二位施主,义真法师有请。”
老法师的本领是我们亲眼所见,对他当然是五体投地地拜服,当下规规矩矩地跟着僧人进了法师的禅房。那是庙堂之后一座面积狭小的木屋,铺的枣红色地板,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小桌,桌子周围有几块布面洗得发黄的圆垫子,义真法师盘腿坐于其上,身体挺得笔直。一段时日没见,他似乎更加清瘦了。
“二位请坐,多日未见,一切安好否?”他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低声问道。
“有劳法师挂念了,我们都还好,只是忙着赚钱,怕自己一身铜臭味污染了庙堂圣洁,所以一直不敢贸然前来打搅。”
“在红尘中,自然就有俗事纷扰,便是僧人供奉佛祖也少不了日常挑费,‘铜臭’二字不过是那些从不缺钱之人假作清高发明的无用字词罢了。”
从义真法师口中居然能听到这样一句话,实在出乎我俩意料,但又不敢在他面前没上没下地乱说话,马长珏小心翼翼地说道:“法师所言极是。”
法师呵呵一笑道:“二位言语谦恭却略显勉强,双眉紧锁不松,看来又遇到难解之事,便说与老僧听听,看是否能为两位小友排解分忧。”
“法师明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难的事情,就是最近运道有些不顺,所以来您这儿拜拜菩萨,希望菩萨能保佑咱们尽快洗脱霉运。”马长珏赔着笑脸道。
义真法师听罢呵呵大笑道:“所谓‘临阵抱佛脚’也就是如此了,不过急难时能想起我佛,足见还是与佛有缘,老衲乃方外之人,不便插手世间之事,便说一个亲身经历与二位分享。”
“当年老僧南来化缘,欲修建佛庙,弘扬我佛法大义,度世人脱离苦海,师父知晓我所愿却并未对此加以赞赏,只是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所谓运道命理不过是人生一时之境罢了,归根结底,眼前所有才是一人之根本。所以,修庙也罢,弘扬佛法也罢,对世人而言,大多欲望遮眼,便是跪于佛祖面前,所为也只是达成自己心愿,一旦许愿未了,笃信佛法之心便会大打折扣,连佛祖也无法点化这些人,何况你我?所以‘近善道,遂缘法’,方是上上策。老僧遂绝了普度众生的宏愿,一生所为只是这六字箴言。今日转赠二位,望共勉之。”
说完,义真法师就像入定了一般,垂眉闭眼再无声音。我俩听得一头雾水,也只能退出禅房。
马长珏道:“老法师所言,得是身具慧根之人方能领悟,像我们这种贪心不足的商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所以他在念经,而咱们出来了。”我笑道。
走到小庙天井处,发现那名知客僧正在用泥巴雕塑,从外形来看,塑的应该是一个盘膝而坐和真人体积差不多大小的泥像。这和尚还真有闲情逸致,我心里暗想。
一念未毕,马长珏手机响了,从接通到结束通话,他只说了一句“喂”,但表情变得极度惊讶,我情知有大事发生,等着他开口。
马长珏木然地将手机放进口袋,低着头出了一会儿神,才对我道:“刘大发死了,昨天夜里被人给杀死了。公安局通过他拨打的电话查到我的号码,让我去配合调查。”
想到昨天刘大发那副极力求生的模样,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忽然一阵难过,连我们这些外人都不忍心将他推上绝路,他的手足同胞却在得到神像之后还是将他杀死,这心肠得狠毒到何等地步?
想归想,我和马长珏还是立刻赶往了公安局。
很快见到了刘欢,此时我们之间已经比较熟稔,他给我们看了在案发现场拍摄的照片和视频。
刘大发的死状十分奇怪,他赤身裸体,浑身毛发被剃得干干净净,双手被一根红绳反绑着吊在屋子中央,浑身皮肤呈现出青紫色,我不解地道:“难道他被人下毒了?”
“中毒死亡的人,皮肤呈现微微泛绿的土黄色,呈紫色是因为缺氧。你看死者的鼻子、嘴巴被人用银针封了起来,甚至连肛门都是如此。”刘欢说道。
他要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他鼻翼两端和嘴巴上插满了带钩子的银针,将身体能出气的部位全部封死。
刘欢继续说道:“死者的四肢被外力打断,之后吊起来封住所有出气窍门将之活活憋死,这种杀人方式极不寻常。”
“你说得没错,刘大发的死不是普通人所为,凶手是他的兄弟姐妹。”马长珏恨恨地说道。
“什么?你确定?”刘欢的表情似乎十分意外。
“确定,刘大发出事前曾约我们喝过茶,当时他说自己家人有可能会对他使用私刑,而他的死亡状态完全证明,就是受到了私刑处罚。”马长珏肯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得到和案件高度关联的线索,刘欢却没有立刻做出判断,他反而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才用平静的语调道:“刘大发死亡之后,因为要通知亲人来认尸,我们调查过他的家庭背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刘大发是一个孤儿。他从小在兰江市福利院长大,所以没有任何亲人,更不用说老家还有兄弟姐妹了,刘大发是在骗你。”
“这……可是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骗人。”马长珏惊呆了,他做古董行这么多年从来没被人骗过,这也是他多年来最得意的一个谈资,没想到被刘大发破了“金刚不坏体”。
“如果你能发现他说的是假话,那这场骗局早就不存在了,不过我们搜索了现场,并没有发现你所说的那尊青铜雕像。”
马长珏无话可说了,彻底陷入了沉思中。对他而言,最不能接受的是被骗得如此彻底。这叫一个老江湖颜面何存?
刘欢却无法在这个时候体谅他的心境,继续追问道:“这尊铜像到底能起到何种作用?难道真像你所说的那么邪门?”
“刘队,邪门的事你也亲眼见了几次,不需要我另作说明吧?”
刘欢摆了摆手道:“当然不需要,我就是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杀人,一刀毙命岂不干净利落?”
我道:“这种情况是不是邪魔作祟?或许真的有兄弟姐妹在刘大发身边,只不过那些不是人,全是鬼呢?”
马长珏笑道:“哥们儿,咱们虽然在这行里见了不少怪事,但分析一个状况还是得脚踏实地,太玄幻的推论基本上是很难成立的。”
“有想法说出来大家讨论,也是正确的,但前提是推论必须合情合理。”刘欢对我道。
马长珏表情忽然有了变化,就像刚想到了什么事情,他迟疑地对刘队说道:“有一点,我觉得太奇怪了,如果刘大发根本没有兄弟姐妹,那么图獭神像他是从哪儿得到的?”
五远古祭祀
刘欢的眼睛也是突然一眯,烁烁精光爆射而出,他立刻吩咐身边的人道:“你带这两位同志去老姜那儿,让他们把图獭神像的外形画出来,越快越好。”
老姜是K市公安局名声在外的刑侦学专家,他最拿手的本领就是根据目击者的口述,以接近百分百的相似度画出嫌疑犯的外形,画出一尊神像当然也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