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那副样子,我当然知道这屋子里必定有不干不净的东西存在,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既然罗智好这场局是我接手的,我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努力地拖着像灌满了铅的双腿,挪到镜子前,马长珏满脸幸灾乐祸地对我道:“别反应太大,我没被鬼吓死,被你给吓死就不值当了。”
马如龙则皱着眉头道:“你有完没完?吓唬人特过瘾吗?”
也没退路了,我深深吸了口气拿起人骨梳子,顺着我并不长的头发一把梳了下去。当我朝镜子望去时,赫然发现镜子里的人不是我,居然是一个满头长发、穿着青丝长裙的女人。
虽然性别不同,但她手持梳子的动作以及脸上的表情和我一模一样。女人也不是那种满脸惨白、犹如鬼魅的鬼影,就是一个一切都很正常的美女,只是她望着我的表情有些诧异,正如我望着她的表情,这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难道我变成女人了?
为了证明这点,我快速梳了几下头。镜子里的女人也是如此,于是,我下意识地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却发现一切正常。
我还是我。这让我放下了悬着的心。
再漂亮也不成,我可不愿意当人妖。
可是当我一转身,赫然看见镜子里那个身着青丝裙的女人正被吊在屋子中央。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缠绕着两道麻绳,脑袋耷拉在胸前,从姿势上看,颈骨已经完全断裂。而这一景象最真实之处在于,我终于知道吊死的人不光是舌头伸出嘴巴,她的双眼也鼓凸出来,爆出的眼球上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这才是一对真正可以称之为“死死盯着”的双眼。看见这一切,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那整张脸异常恐怖诡异,美丽秀气的容颜荡然无存,口水滴滴答答落在上吊处的地面上,那轻微的声音,在这幽静诡异的木屋里却被无限放大,就像一枚枚的重磅炸弹落在了地上。
胃里一阵阵翻腾,差点就要吐了,就在我张嘴的一瞬间,嘴巴里忽然被撒入一把细盐,齁得我连吐口水。
马如龙似笑非笑地站在我身下,手里尚且握着一把准备撒出的御洗盐。
我把嘴里的盐吐干净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张木椅上,而屋子的房梁间已经穿好了绳子,显然是准备上吊自杀,我顿时出了一脑门子汗道:“马哥,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很明显的事情,你正准备上吊自杀啊。”听他这么说,我立刻朝镜子望去,只见里面清晰地映出我的模样,和之前相比,我的眼眶略微发黑浮肿,就像连续熬了几天几夜之后的状态。
三破鬼阵
我觉得浑身一阵发软,差点就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这种软并不是被吓的,就是力气瞬间消失,浑身发软的感觉。幸亏马如龙早有准备,伸手扶住我,等我缓缓坐定在椅子上才松开手道:“你这是‘撞客’了。”
“‘撞客’是什么东西?”我有气无力地问道。
“说白了,就是被你看到的东西上身了。”马如龙说道。
“那小马哥怎么没事?”
“因为你运气不太好,遇到的东西比我遇到的怨念更强。”
“别听他吹牛,刚才要不是我拦着,他早一刀捅进自己肚子里了。各人体质不同,‘撞客’后的状态也不尽相同,但肯定会有反应。长珏,你裤子湿没湿?”
马长珏面色一变,赶紧朝裤裆望去,只见干干如也,这才吁了口气道:“大哥,你这玩笑开得有点过了。”我们则笑成一团。
“这里的松林很茂盛对吗?”马如龙忽然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是啊,曲林海是西南省……”
我正准备给这两位外省人普及一下地理知识,马如龙插话道:“这里曾经是西南省最大的万人坑所在。抗日战争时期,中国远征军某师团在行军过程中遭到日军伏击,大约四千名军人的尸体被埋在了这片山林中。这片森林生长得异常茂盛,就是因为尸体补充了它们足够的养分。”
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吹过,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这些强壮茂盛的松树居然是汲取尸体养分长成的,那就该称之为“尸体树”了,说不定躯干里的汁液都是鲜红色的。想到这儿,我后槽牙一阵阵打战。
马如龙道:“我之所以选择这片地儿,就是因为这种极阴场所是闹鬼的重灾区,看来是选对了。只需要行简单的招鬼之法,就能将徘徊在此的孤魂野鬼请进来,所以姓罗的除非死撑,否则肯定吓他个半死。”
“可这里的撞客寻找替死鬼,万一出事儿怎么办?”罗智好可不是一般人,万一死在我们手上,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只是赚钱,又不是杀人,我肯定全程监控,保证他的安全。”马如龙信心满满地说道。
得到马如龙的肯定,我拨通了罗总的电话,听说我们布好了局,他非常兴奋,声音显得更加洪亮,笑道:“好好,我马上就过来。”
他所说的“马上”足足有三个小时,我们才看到一辆黑色奥迪A6、一辆奔驰S600前后开来,车子停在木屋前下来六七个人,除了罗智好穿着随意宽松的运动服,其余都是身体雄壮魁梧,戴着“黑超”,穿着黑西服的年轻人,那派头酷得一塌糊涂。
去我家时他还比较低调,但是今天亿万富豪的派头摆得十足。不过在马长珏眼中也算不了什么,毕竟他的家族管理着上百亿的资产,罗智好这种人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土大款。
“辛苦兄弟们了。”罗智好的见面礼充满了土豪风格,居然一人给了一条“软中华”,弄得我们哭笑不得。
“罗总,您的需求我们一定照办,但话还是得说清楚,这种游戏可不光是玩闹,有一定的风险性……”
“能吓到我,这些钱就是你们的。”说罢他做了个手势,一个手下拎着黑色的小皮箱平放在我们面前,打开后只见里面摆满了百元大钞,虽然箱子不大,但估计也有二三十万元。
“就是这间木屋?”罗智好迈步便走了进去,马如龙随后跟入,我则和马长珏走到一边抽烟去了。他是香港人,只抽“万宝路”,所以将“中华”丢给了我。
“分钱的时候我少要四百五十块钱。”我笑道。
“算了吧,这烟又不是我买的,兄弟之间算得太清楚就没意思了。”
“那我就谢谢小马哥了。”我俩抽着烟,有说有笑,毕竟平白无故来了二三十万,搁谁手里那都是一笔钱,用香港话形容:心情当然大靓。
然而片刻之后,罗智好大步从屋里走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向我招了招手,等我走到面前,他淡淡地说道:“小伙子,以后没把握的事儿别轻易应承,要不是看在你爷爷面上,你是要倒霉的。”说罢,他愤愤不平地上了那辆宽敞豪华的奔驰车,绝尘而去。
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立刻冲进木屋里,只见马如龙用梳子来回梳着他的大脑壳,脸上满是不解的神色,我也搞不清他是不是遇了撞客,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就是因为没事儿,所以我才有事。”说完这句话,他沮丧地对我们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招鬼局完全失灵,莫名其妙地被人给破了。”
听他这么说,我也接过梳子用力梳了梳脑袋,这次镜子里的人没变,就是我自己。
“会不会是姓罗的身上杀气太重?”马长珏皱眉道。
“可能性不大,在这种极阴之地,任何人都不可能只凭自身的阳刚之气克制那些东西。应该是有人破了这场局的风水,难道姓罗的是带着高人来此的?”马如龙喃喃自语道。
“他不至于如此无聊吧?满世界放风说自己要找刺激,然后又暗中让人破风水?这么做他图什么?”我不解地说道。
“风水局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失效,除非有懂行的人暗中施法破局。问题在于这间屋子,除了我们和罗智好没第五个人进来过,包括他的那些保镖,而罗智好进屋后也没有异常举动,按理说,屋子里的格局没变化,这场局不应该被破。”
我们聊来聊去,也没想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场招鬼局忽然失灵。看来只能怪自己财运没到,白白丢了到手的几十万,还亏了马如龙买通曲林海管理单位的费用。
上了车子,马如龙见马长珏抱着个盒子,就问道:“汪海那笔生意做成了?”
“没错,姓罗的这笔和我手上的东西比可是小生意了。”说到手里抱着的物件,马长珏忍不住满脸得色,“你猜猜这是什么东西?”
马如龙因为失了手,可没他弟弟那么好的心情,冷冷道:“没那个心思乱猜,说吧,到底是什么东西?”
“请你开眼。”马长珏掀开了盒盖子。
马如龙只看了一眼,顿时就表现出了极度惊讶的状态,问道:“这年头还能找到它?”
“是啊,这也算是独一份的老物件了,所以说老天爷是公平的,有失必有得。”马长珏心态颇为乐观。
车子朝林区外开去,马如龙则像看天下第一美女般将这尊雕像从上到下,由里到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忽然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仰起头道:“这个局如何被破?就是因为这尊图獭神像,这可是一位弑杀野鬼的凶神,你把它放在一场招鬼的局里,当然会起到破坏风水的作用。”马如龙越说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