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儿,你在这箱子里找两件狐老哥的衣服出来,我和阿风出去找块木板,给狐老哥做块牌位…”
不出师父所料,这只小箱子装的是衣服还有被褥之类的东西,都挺旧了,但浆洗的挺干净,只是隐约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潮霉气味儿。翻找出老狐的一套旧衣,我夹在怀里,准备整理一下箱子里面的东西,然后盖起来,手往箱子底部一摸,我忽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我心中一动,将那东西拿出来,放在眼前一看,只见是一个牛皮封皮做的本子。从样式来看,就跟我和雨馨当初在石头村后山那山洞里发现的那只本子差不多。看样子,这本子是徐向前给老狐的,里面所记录的应该是阴阳五行之术。果不其然,打开一看,里面绘有各种图案,每幅图案旁边都有繁体字注释,无非也就是‘金木水火土’以及各种五行术语等等之类的东西。我一页一页翻看着,翻到其中一页,我不由愣了下来。这一页既没有图案,也没有文字,满页都是一种弯弯曲曲的符号,就跟当初从小晴家祖坟里挖出的那只木八卦上所刻的那种符号看起来差不多…毫无疑问,这是咒语,养邪煞的那种咒语…
可是,它怎么会在这本子里?…我‘啊’一声大叫,用手重重在自己腿上拍了一下,暗骂自己愚蠢。那只木八卦是徐向前最先在山腹中那间石室里发现的,很显然,他在将木八卦交给连长之前将这种咒语抄录了下来。到了后面,他将这种咒语跟自己所会的阴阳五行之术,一并传给了儿子老狐…
老狐既然知道这种咒语,那么莫非,他也会养邪煞?…我忽然想到,当初杨书军说,老狐之所以囚禁他,是因为发现他体质跟常人不一样…因为当年把那民兵养成邪煞,杨家族人全部中了诅咒,死后都会变成邪煞,体质自然跟常人不一样…老狐发现了这一点,并且追根究底向杨书军询问原因,由此可见,他一定懂得养邪煞…这时候,我又想到那根石桩,说不定,就是老狐钉在那老宅院的天井里,留待日后养邪煞用的…
“师父,师父,快来呀!…”
师父盯着本子上的符号,一言不发,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问我道,这本子从哪里找到的?
我指了指那箱子,“就是从这箱子里。”
“里面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向风问。
“别的东西…”
我一边嘟囔,一边抱起箱子里的衣物和被褥抖了抖,然后朝箱子底部看了一眼,摇头道,没有了。我正打算将衣服被褥放进去时,忽然,我发现箱底的缝隙里隐约有一个白色物。由于年深日久,这箱子已经不结实了,钉子松动,箱底和箱壁间有一道宽宽的缝隙,缝隙里卡着一个东西…
我掏出小刀,小心翼翼的将这东西给拨了出来,只见它大概十多厘米长,凝脂美玉一般,透着一种温润的色泽,一头尖尖的,拿在手里,有一种冰凉的感觉,像是某种动物的牙齿,什么动物会有这么长的牙齿…莫非…
我看向师父和向风,只见两人眼睛直直的盯着我手里的这东西,都挺激动,看来他们也想到了…
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当初杨书军所说的,他舅舅杨念生被放逐到太行山里,临分别时交给杨书军母亲的那颗牙齿。杨书军说他在县城老家时见过一次,搬家以后就没见过了。后来,我们在太行山那个无名山村,村里那个当年主持小晴太爷爷下葬的驼背老头儿‘五爷爷’,告诉我们说,他在整理杨书军一家留下的杂物时,发现了那颗牙齿。族人搬到太行山以后,每次一有人死去,那颗牙齿就会改变颜色…他专门建了座庙,将牙齿供在了庙屋里,每当有人死了,尸体都会在庙里停放七天,然后才能下葬…村里跟‘假人’做爱的那个邋遢汉子‘强娃子’杨德强,趁‘五爷爷’睡觉拿了庙屋钥匙,偷走了那颗牙齿,藏在了自家的灶底下。我按照杨德强所说的,跑到灶底下去摸,什么也没摸到…
莫非,那颗失踪了的牙齿就是眼前这颗?可是,它怎么会在老狐的箱子里?…
第一百零一章小狐
师父将这颗牙齿从我手里接过去,对着窗口射进来的光线,反复看了好一会儿。
“怎么样师父,是不是杨叔说的那颗牙齿?”我问。
“有可能。”师父说,“这东西有灵性,而且很有些年头了。”
“怪哉的很,这牙齿怎么会在狐大爷的箱子里…”我一边嘟囔,一边看向向风,向风看起来跟我一样疑惑,“照这么说,狐大爷去过太行山那无名山村,是他从杨德强家的灶底下偷来的这颗牙齿?”
师父想了想,说,“到时候还是问问你杨叔吧,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这颗牙齿就是他所说的那颗…”
从老狐家出来,我们去了老狐养父留下的那座老宅院。拨开天井里的乱草,只见原先钉石碑的那里有一个黑乎乎的洞,我们将那块石碑重又钉回了洞里。然后便来到供奉徐向前牌位的那间厢房,三人对着牌位拜了三拜,师父点燃三炷香,插进供桌上的香炉里。至于老狐为什么要将亲生父母的牌位供在这里,师父也参详不透。之所以我先前一直没向老狐询问,主要是因为这是别人的私事,我和向风之前破门而入,本来就已经挺不应该了…
师父从其它门窗上拔下几根铁钉,我们将厢房的门在里面重新用木板钉好,便钻出墙洞,来到外面。通过向镇民打听,我们去了青石镇的一家棺材铺,买了口棺材,命老板找来帮手,将棺材抬到黄河边的那块坟地里。
先前还晴朗的天,此刻又阴晦下来,坟地里的荒草萋萋的抖索着。我们在老狐给徐向前建的那座衣冠冢旁挖了一个坑,把老狐的衣服铺展在棺材里,将棺材放入坑中,填埋了起来。随着坟包一点点隆起,我心底也有一团莫名的东西缓缓上升,一直上升到我的喉咙,堵塞在了里面…
临别时,师父抓了一把坟土,用锡纸小心包好,放进了口袋里…书说简短,第二天,我们便回了高家村。高老三已经下葬了,村长老头儿遵照师父的吩咐,分别做了高老三,徐向前,以及高老三另一个哥哥,三人的牌位,供奉进了高家祖庙里。然后专门腾出一座房子,村民凑了崭新的被褥,将高大上从黄河滩接了过来。
得知老狐死去的事,杨叔和雨馨都挺难过…
村支部里。
“就是这颗牙齿!…”杨书军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激动的道,“哎呀,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狐大爷家靠墙那口箱子里。”我说道。
“咋会在他家里?”杨书军惊奇的问。
我们三人只是摇头。
“怎么样杨叔,高复生老娘有没有想起,还有谁知道她家院子里先前埋着那盆子?”
“想起个屁,没有…”我感觉杨书军脸色微微有些发红,眼神躲躲闪闪的。
“那女的看上我们杨叔了…”雨馨说。
雨馨声音很低,但这句话对我的冲击力,却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杨,杨叔,真的么?”我吞吞吐吐问。
“别听小白瞎说…”杨书军脸色黑里透红,局促的道,“大叔我长的这么磕碜,怎么会有人看上我内?”
我吞了口唾沫,“您老不是一直夸自己长的帅么…”
“那…那是…”
杨书军正打算辩解,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军儿在么…”
杨书军脸色大变,手慌脚乱的搓着衣角,低声道,“别说我在啊。”说完以后,出溜一下钻进了偏屋里。
来的这女人便是高复生的娘了,可能是因为南北方的文化差异,向风先前一口一个老太太,我还以为很大年纪了,此刻一见,不过也就五十上下,以前的人结婚都比较早。这女人白白胖胖的,不像高家村的其她那些妇女一样粗手大脚,皮肤挺细腻,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炖排骨,说是给杨书军送来的。这女人说话细声细气的,不时便‘嘻嘻’一声傻笑,边笑边捂嘴,腰肢还轻轻摆来摆去的,以她这把年纪,配上这种姿态跟动作,实令人头皮发麻…
“军儿不在么?”女人问。
“杨叔让我们告诉你,说他不在。”我摊了摊手。
傻瓜都能听明白的话,这女人愣是没听懂,‘嘿嘿’一笑说,他不在呀,那我就回去了,这碗排骨等他来了给他吃…
师父和向风都有点哭笑不得,女人走后,我问雨馨,雨馨说她和杨叔去她家询问关于那盆子的事,杨叔不小心说漏了嘴,说高复生被一只‘怪物’给吃了,那女人顿时嚎啕大哭。杨书军心好,哄了那女人一整天,没想到竟然哄出感情了,那女人说自己儿子老公都死了,高家村上再没亲人,后面打算回山区老家,想让杨书军跟他一起去…
“喂,你们是不是背地里说大叔我坏话呢?”杨书军在偏房叫道。
“怎么可能呢,我们在夸你呢,夸你有魅力…”
“小冷你放屁,我都听到了!”
“切,不信算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他奶奶也算君子么?!”杨书军笑骂。
“唉…”我叹了口气,“既然不是君子,那就不用行君子之道了,这碗排骨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