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沉声说道,“看这情形,比我们先前设想的要麻烦的多,这鬼东西已经恢复了神智,看样子不容易引了,只能硬拉上来。”
“硬拉?”我眉头一皱。
“嗯,它吞了我刚才画的那道血符,施法把它给拉上来…”说完以后,师父抬头看了看天色,“抓紧行动,不然等它回了黄河就麻烦了,走,我们上去。”
我们跟着师父来到堤坝上,师父一个翻滚跃下堤坝,将放在纸人阵圈外围的一张小桌子搬了过来。取出小香炉放在桌子正中,点燃三炷香插在里面以后,师父飞快的在桌上起了一个坛。
坛起好以后,师父取出上次我们请天罗地网时,在鸡血里浸泡过的那卷毛线。用嘴咬住线绳的一端,右手捏住线绳往外拉,胳膊伸到尽头以后,师父把从嘴到右手手指所捏的这一截线绳剪下来,双手托住,小心搭在桌子上。然后,师父用同样的方法又剪了两根长度大致相等的线绳,并排放在一起以后,师父扭开酒瓶,喝了一大酒在嘴里,均匀的喷在了三根线绳上。
弄好这一切,师父将我和老狐,向风,三人的生辰八字分别写在三道符纸的背面,然后分别卷贴在了每根线绳的正中间位置。
我好像明白了,“师父,是不是我们三人齐心合力把它给拉上来?”
“没错。”师父说,“等下你们一人咬住绳子的一端,当我施起法来以后,你们会有魂魄一下下想要离体的感觉,你们要做的,就是定住自己的魂魄,随着魂魄一下一下回归身体,水库里这鬼东西就会一点一点从水里面出来了。”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的互相看了看对方。
“其实说白了,就是用意念将它给‘拽’上来。”师父说,“这种法术可能会很不好受,一个不留神魂魄可能就会真的从身体里脱离出去,所以,你们一定要切切小心。”
“嗯。”
我们三个同时点了点头,师父便令我们一起动手,连拉带拧之下,将剩余的线绳拧编成了一根五六米长,小手指粗细的麻花绳。绳子做好以后,师父从相临的两棵柳树上分别选了五六根柳枝,拧成一股,将麻花绳的两端绑在两股柳枝上,再将带有我们生辰八字的三根小绳的一端依次绑在麻花绳上以后,令我们分别咬住小绳的另一端。老狐居中,我和向风分列一左一右两边。
“准备好了吗?”师父深吸一口气,问道。
“艮(准)备好惹(了)…”
由于嘴里都有东西,我跟向风两个都吐字不清,反倒老狐,本来他说话嘴里就像含着东西一样,因此跟平时说话区别不是很大。
用眼角余光看去,只见师父点点头,抽出三道黄纸,捏住自己先前咬的那根食指挤了几下,用指血写画一番,分别交给我们,令我们贴胸放在怀里。黑暗中辨别,纸上所画的,依稀便是师父先前画的那种血符。
“闭上眼睛,我要施法了…”
我们依言闭上眼睛以后,就听身后传来师父踏步念诀的声音。坛桌上燃香的烟柱一股股飘来,直往我鼻子里钻…
忽然,我感觉咬在我嘴里,垂在下巴上的那根绳子一点点飘了起来…我不敢睁眼去看,依稀感觉,是有股莫名的力量将横在我腰部的那根麻花绳往水库方向牵引,连带着牵动了我咬的这根绳子。只片刻的工夫,我感觉自己的心‘砰’一下撞在了肋骨上,紧接着,身体里传出一种‘嗤嗤啦啦’的声音,然后便是一种撕裂般的痛楚…
我浑身不由自主的打颤,极力忍耐着这种痛楚,忽然间,我感觉有一种‘东西’要从我身体里撕离出去。急忙调动全部的意念往回拉,终于把那‘东西’给拉了回来。刚喘过一口气,那种撕离的痛楚又开始了…就这样,循环三次之后,那种‘拉力’以及‘痛楚’突然完全消失了,好一会儿,再没出现…怎么回事?难道说那东西从水库里上来了…
我正疑惑时,就听师父说道。
“不好,它把血符给吐出去了…”
第九十九章除怪
水库里这鬼东西,吐出了原本被它吃掉的,做成纸船的那道血符,宣告我们施法失败。我和向风,老狐,三人先后睁开眼睛,松开嘴里的线绳,扭身朝师父看去。只见师父静静的站在坛桌前,燃香火光映照下,表情十分凝重。
“这鬼东西怎么这么聪明?居然知道把那血符给吐出来?”我嘟囔道。
老狐摇头叹道,“它都活了几千年嘞,而且当年被人对付过,现在它醒过来啦,腻(你)说它聪不聪明嘞?…”
“那现在怎么办?”我忧急的抠着后脑勺,看向师父,“师父,要不再画一道血符,哄它吃下去?”
“应该不行。”向风说。
老狐长长的‘噫’了一声,“腻这个小家伙,腻当是哄小孩子吃药片么?还哄…”
我脸上一热,尴尬的冲他‘嘿嘿’笑了笑。
师父摇了摇头,一言不发,起步绕过坛桌,拨开柳枝,朝堤坝边上走去,我们跟在后面。来到坝边往下看,只见库水一如先前那般幽黑平静。
“师父,难道就没办法了么?”我问。
师父还是不说话,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师父,画一道血符给我。”向风忽然道。
“你要干嘛?”我问。
师父看着向风,向风道,“我跳下去,用刀子把血符钉在它身上。”
“你疯了,你忘了上次了么?这鬼东西上次刚刚从‘生气团’里出来不久就那么厉害,现在它已经苏醒了,跳进水里等于送死!”
向风冲我笑了笑,“没办法,现在只有这样。”
“没错。”师父想了想,“只有这样…”
说完,师父回到坛桌,从包里摸出一把军用刀,在自己手心割了一下。把刀子钉在桌上以后,师父抽出一张银纸,蘸血在纸上画符,嘴上却道。
“阿风。”
“嗯?怎么了师父?”
师父也不抬头,沉声说,“昨天下午在旅馆里时,我讲的那种咒语,你记住了么?”
向风默默想了想,点点头。
“复述一遍给我听听。”
向风复述完,师父已经画好了符,他一边将银纸反复折叠,一边点头道,“很好,等下施法时就用这种咒语,然后走禹步。”
“师父你是要…”
师父抬头看了看向风,然后又看了看我跟老狐,“我下去往它身上钉符,等下阿风施法,至于召它上来,就只能靠冷儿和狐老哥你们两个了…”
“师父!”
“师父,还是我去吧!”向风道。
师父抬起头,冲我们两个笑了笑,“好孩子,你们都还年轻,不能去冒这个险…”
“师父,我去吧!”
师父虽然厉害,但毕竟也是个凡人,到了水中,估计不是那东西的对手。
“不用再说了…”
师父冲我摆了摆手,拔下刀子,猛力钉在了折成四方小块的那张银纸上。就在师父将要连刀子加银纸一起拔起来时,我双脚一跳,指着坝下远处,叫道,啊哟,那是什么!
师父一愣,松开刀柄,直起身扭头朝坝下看去。我纵身朝坛桌扑去,正要伸手拔刀子时,师父一挥手便将我的胳膊给挡开了。
“冷儿别闹…”
师父话刚说到一半,一个黑影‘嗖’的一下扑过来,一俯身便将刀子拔在了手中。我吓了一跳,用手电一照,这人不是别人,却是那老狐。
老狐退开两步,笑了笑说,“都别争嘞,还是窝(我)去吧。”
“狐老哥…”
老狐摆了摆手,说我们水性都没他好,再者就是,眼下他唯一的弟弟高老三也死了,侄子高大上以后由高家村人供养,恩怨已了,这个世上,他再也没有了牵挂,即便死了也值了…
向风趁老狐说话时,扑过去想要抢刀子,但老狐反应特别灵敏,一闪身就躲开了。
“张师父,窝要是死了,麻烦腻建个坟在窝爹徐向前的坟旁边…”
“嗯。”师父叹了口气,点点头,冲我和阿风道,“冷儿,阿风,站回原位,准备施法。”
“师父,狐大爷他…”我含泪指指老狐。
“站回去。”
我抹了抹眼睛,和向风回到原处,捡起绳子,重又咬在口中。老狐像告别一样冲我们挥了挥手,一步一步朝下面走去。望着黑暗中老狐消瘦的背影,我一阵揪心似的难过,虽然和他相处的时日不多,虽然他似乎有事隐瞒着我们,但他是一个命运悲苦,心地善良的人…
随着‘扑通’一声落水声从下面传上来,我的心猛然一痛。然后没一会儿,就听到一种‘噼啪’的击水声,应该是老狐在跟水里的那东西搏斗,从那种声音的猛烈程度来判断,老狐估计凶多吉少。不一会儿,那种击水声便消失了,我的心一阵阵发紧,就听师父的踏步念诀声从身后传来…
突然,我感觉嘴里咬的这根线绳再次飘了起来。随后,身体里响起先前那种‘嗤嗤啦啦’的声音,然后便是那种内脏撕裂般的痛楚…看样子,老狐得手了,他将血符钉在了水库里这鬼东西的身上。
这次的痛楚比先前还要猛烈,我咬紧牙关苦苦忍耐着,当感觉到一股大力想要将我身体里的‘东西’拉出去时,我调动全部的意念与之抗衡,终于将那‘东西’又给拉了回来…一遍…两遍…三遍…到了后来,我感觉自己痛的已经麻木了,身体也仿佛不复存在,只剩下一股意念,像拔河一样和那股力量抗衡牵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