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贵人虽然心中大有恨意,却亦不能违背礼数,匆忙回房穿戴宫装外出接迎。
“先生,可要闭户,”那圆脸宫女请示莫问。
“不用,”莫问摆手说道,皇后自然知道他住在这里,关门不但隐藏不了行踪,还会落人口实。
虽然并未关门,莫问亦沒有留在外屋,而是回了中屋盘膝打坐。
沒过多久院外便传來了女子的说笑声,一是周贵人轻缓的语音,还有一道声音响脆,如同鹂鸣,想必是当朝皇后。
二人所说多为赞美亲切话语,莫问自房中见不到二人神情,不过想必二人都是笑脸,这二人皆恨透了对方,却虚假的说笑,当真是虚与委蛇。
二人说话之间进了正堂,距离远了,声音便不可辨。
“那皇后可曾领侍女进屋,”莫问冲自门旁偷看的圆脸宫女问道。
“不曾,”后者回答。
莫问闻言放下心來,只要沒人假扮宫女就沒有大碍,皇后本人想必不会下手谋害。
一盏茶的工夫,有侍女到來,“先生,皇后要见你,贵人推不过,只得应了,”
莫问一听暗道糟糕,这皇后当真是冲他來的。
短暂的犹豫过后,莫问只能穿鞋前往正堂,皇后身份尊贵,单是随从侍女就二十余人,还有内侍数人,这些人见到他无不直视打量,莫问只作不觉,移步正堂门口站定,冲坐于主位的宫装女子稽首见礼,那女子年纪当在二十岁上下,身穿凤袍,多有头饰,较周贵人矮了几分,双腮微鼓,发髻三盘,面相多有稚气,并不像心机深沉之人。
“放肆,见了皇后竟敢不跪,”皇后尚未答话,站于门旁的内侍尖声开口。
“贫道乃上清受箓道人,律典明载见君不跪,先前承接圣旨亦是直身,”莫问转头冷视那去势的奴才。
“免啦,免啦,姐姐为两位王爷所请西席果然器宇不凡,好生英俊啊,”皇后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莫问。
周贵人听出了对方意有所指,急忙接口笑道,“皇后说笑了,既是西席当重才学,与相貌何干,”
“两位王爷乃龙蟒尊身,非饱读诗书之大家鸿儒不得启蒙,这位公子颇为年少,不知才学如何,”皇后笑问。
“无量天尊,请皇后谕下,”莫问平静的说道,这位看似稚气未脱的皇后实则很是阴毒,此番无疑是來发难的,若是被问住了就表明沒有真才实学,若是沒有真才实学就不是王爷西席而是贵人面首。
皇后闻言看向门旁一红女侍女,那侍女先前可能早已得到授意,见状立刻开口,“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
“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莫问随口接下,对方问的是诗经雅篇,暗示皇位当归谁所有,由此可见对方确是有备而來。
“在上位不凌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红衣侍女再问。
莫问闻言心中微有怒意,对方引经据典刻意刁难,这段话出自四书中庸,意思是我不欺负你,你要安守本分,不要妄想其他,此语对周贵人多有不敬,但对方既然发问又不能不答,故此只能接下,“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红衣侍女未曾问倒莫问并不罢休,再度开口,“乾卦九五,”
“飞龙在天,”莫问挑眉冷笑,对方竟然以易经考他,当真是班门弄斧,不过对方寓意亦很明显,以皇帝压人。
“斯二者,天也,”红衣侍女再问。
“顺天者存,逆天者亡,”莫问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題已经不是问題了,而是借用孟子之言來对他进行恐吓。
“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红衣侍女再引大学中句。
莫问闻言抬头看向周贵人,周贵人会意,冲那红衣侍女发问,“莫先生做我两位王儿的西席便是违了人性,便有灾难降临,”
“嘻嘻,姐姐说的哪里话,侍人别无他意,只是与公子言书而已,”皇后冲那红衣侍女摆了摆手,“再敢口不择言,看本宫不割了你的舌头,下去吧,”
“前日车骑内眷前來,送有锦绣八匹,颇为轻柔,请皇后挑上几匹,亦是我的一点心意,”周贵人试图扯开话題。
“不忙的,姐姐,本宫听闻昨夜王府大有异动,不知所为何故,”皇后冲周贵人问道。
周贵人未曾想到皇后会问起这些,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无量天尊,回皇后问,昨夜有人以妖法谋害两位王爷,贫道出手克之,方才引起震动,”莫问接口回答。
“原來如此,竟然有人敢谋害亲王,当真胆大,定要严加追查,莫要跑脱了贼人,”皇后佯装惊愕。
“多谢皇后关怀,那妖人所用妖法不过雕虫小技,昨夜已自食恶果,贫道本不愿多生是非,但那妖人实在欺人太甚,贫道已然忍无可忍,若是再有妖人上门,定要寻到他的老巢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莫问正色说道。
皇后闻言神色大变,面皮微微抽动,强忍怒意挤出笑容,“莫公子当真是豪气冲天,昨夜立下大功,本宫要禀明圣上,为你求赏,”
“无量天尊,贫道告退,”莫问厌烦了这种虚假,稽首过后转身离开。
皇后碰了壁,心中懊恼便借故匆匆离去,周贵人送走了她,回到莫问房中遣走了两位宫女。
“今日多亏先生应对得体,”周贵人提壶为莫问倒茶。
“份内之事,”莫问叹气摇头,他本是道门中人,最为厌烦这种勾心斗角,却偏偏无法避免。
“先生今日好生豪迈,那贱婢日后想必不敢再暗中使坏,”周贵人将茶杯推至莫问近前。
“希望如此,这皇家官场之事太过烦心,你每日应对这些事情,便不厌倦,”莫问再度叹气。
“便是厌倦又能如何,我一妇人比不得你,你有绝技在身,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有牵挂拖累,离不得,躲不开,”周贵人轻声说道。
莫问见周贵人语气轻柔,察觉到不妥,急忙借故去膳房查看,起身离去。
中午时分,圣旨來了,不过不是赏赐而是差事,“朕闻听王府西席多有异能,城北天宁庵妖物作祟已然多年,道长可前往降之,以分君忧,”
“既然作祟多年,为何不让国师前去降服,”莫问冲那宣旨内侍问道。
“国师所为皆是大事,抽不得身,”内侍乃皇后一党,回答的很是傲慢,言罢转身离去。
莫问看着手中圣旨,苦笑不已,‘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第一百二十一章天宁庵
自正堂走來的周贵人并沒有听到莫问的自言自语,但她却听到了内侍宣读圣旨,这道圣旨无疑是皇上在皇后的撺掇下发出的,目的自然是要害莫问。
“连累先生了,”周贵人移步莫问近前。
“天气如此炎热,当真是可怜了那些轿夫,”莫问摇头笑道,皇后上午巳时方才离去,中午圣旨就下到王府,这家伙回宫路上估计是一道催着轿夫跑回去的,由此可见她有多么气恼。
“而今如何应对,”周贵人抬手指着莫问抓在手中的圣旨。
“贵人可知道那天宁庵是何所在,”莫问转身向东厢走去。
“不知其详,”周贵人转身跟随。
“禀贵人,奴婢倒是听得一些道听途说,只是不知道是否作准,”那名为红玉的侍女轻声插嘴。
“但说无妨,”莫问回身看了红玉一眼。
“那天宁庵位于城北天宁山,占地颇广,房舍众多,是一座皇家寺院,每当有皇帝驾崩,那些被皇帝宠幸过却沒有诞下子嗣的宫女便会被送到那里出家,那天宁庵之前是道姑主事,不知何时换成了尼姑,早些年那里开始闹鬼,居住在那里的宫女多有被魇者,甚至有人怀了鬼胎,腹胀如鼓,初时司徒府不明所以,误以为那些宫女贞洁有亏与外人有染,便严刑逼问奸夫是何人,那些宫女只说为鬼所魇,并无奸夫,待得临盆时候亦不能产,皆腹胀而死,仵作剖腹查之,腹中只有黑水一滩,鬼胎已经化掉了,”红玉说到恐怖处,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可有人见过那妖物,”莫问回到屋中抬手请周贵人先坐,随后落座端茶。
“奴婢听说那鬼魂多于夜间出现,來无影去无踪,无人见过它的样貌,”红玉摇头说道。
“你这丫头自何处听來这些乱神怪语,”周贵人皱眉看向红玉。
“宫女皆知,只是贵人不知,”红玉低声说道。
“那天宁庵此时可还有人居住,”莫问抬手示意周贵人无需训斥侍女。
“有的,先前被送到那里的宫女多在,先皇和皇上多仁政,并不曾断了那里的供养,”红玉看了周贵人一眼,低声回答。
“既知那里有妖物作祟,为何不派人前往降服,”莫问问道,虽然红玉一直说那妖物是鬼,但他却知道天宁庵作祟的并不是鬼魂,因为鬼魂无法令妇人怀胎,应该是某种异类。
“奴婢不知,”红玉摇头回答。
莫问闻言沒有再问,红玉所说多为听來,做不得准,要想知道详情必须亲身前往。
“圣旨既然下了,便不能耽搁,贫道这就前往天宁庵一查究竟,”莫问放下茶杯冲周贵人说道。
“将危险转嫁于先生,我心不安,先生可多率府兵前往,以作驱使,”周人说道,而今她和两位小王爷已经沒有危险,危险全部转嫁到了莫问身上,对方在害掉莫问之前,绝不敢冲她们母子动手。
“谢贵人关心,暂不需要调动兵丁,贫道先前看上一看,”莫问离座站起,冲周贵人抬了抬手,转而迈步出屋,出院,出府。
出得王府,莫问并沒有立刻北行,而是前往了振威将军府,报上名号,门丁前往通报,沒过多久张洞之便欢喜的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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