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毒 (九道泉水)

一个声音问道：“小姐，夜深人静了，你为何还不睡觉吗？”是一个丫头的声音，应该是服饰小蛇的仆人。我快步闪到屋檐下，窗户没有关紧，露出一丝缝隙，正好可以看到里面。

小蛇坐在菱花铜镜前，一束秀发别在一边。“青丝缨络结齐眉，可可年华十五时；窥面已知侬未嫁，鬓边犹见发双垂”，我只能透过菱花铜镜，依稀看到小蛇的模样，她比之前消瘦多了。铜镜反光效果比不上玻璃镜子，看得零零碎碎的。饶是这样，我也看呆了。

“不睡觉只是精神不好一些，又不会死掉。”小蛇说道。声音十分沙哑。我心中紧张，小蛇像是生病了，而且还不轻。

我要不要推门进去，我心中犹疑，她会不会当我是夜半的鬼魂，我心中迟疑，从未像今日这般畏首畏尾，不敢下决定。

丫头又说道：“小姐，你别千万别难过，这几日来了不少宾客，我偷偷看了一下，有不少英年才俊，谢家的公子举止得体，五官周正；虫家的少爷英俊风流，沉着稳重，古家的少年道士剑眉虎目，不过这个就算了，毕竟少了一只手，以后抱孩子都不好抱。还有几个，像是南边来的几个游侠一类，倒也看起来赏心悦目。小姐，这么多人中选出一个如意郎君，还是十分容易的。到时候我给你参考参考！”

我不由地低下头，那么多人都比我要好，对于小蛇来说，我已经死了，何必再进去叨扰她呢。不管我现在是否活着，对她来说，我只是一只鬼。

我又想，三年前的不辞而别，今日回来，她会不会原谅我呢，哈哈，萧关，你太自恋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她早已经忘记你了，萧关，别自作多情了吧！

我不知道她此刻的心境如何。

一只手伏在墙面上，心中思绪万千，却没有叩门进去，连呼吸也憋着一口气，生怕惊扰到了她。

我忽然明白谢灵玉，她是否也会看着萧棋，不愿意去打扰萧棋的生活，就像此刻我不愿去打扰小蛇入睡。

世间上的情感，或悲伤或欢乐，选择悲伤还是选择欢乐，只有你自己知道。这种远远地的守望并不太好受。

在窗前的瞬间，我的自卑再一次将我彻底击败，毫不留情将我击败，我不敢正面面对小蛇，只靠透过菱花铜镜，看看她的样子。

忽然，小蛇幽幽地叹道：“这里马上就要冬天了，可这里的风景却比不上贵州的风景，那边……”

丫头有些埋怨地说道：“小姐，你又在想贵州了。那边是老门主流放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挨人欺负，受人白脸，有什么好怀念的！”

小蛇道：“你懂什么，一个小丫头片子。”

丫头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不懂！你一年去一次终南山采兰花，带回来天天去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都三年了，看着兰花又不能怎么样……你想着贵州，因为你在那里第一次遇到……他……”

“说什么鬼话。”小蛇沙哑的声音突然高了一个声调，将梳妆台前红粉盒子摔在地上，十分生气。小蛇一向包容，丫头也一向口无遮拦，这个举动，把那小丫头吓了一跳，站在一旁，不敢说话，踱着小步，跑过去单膝跪在地上，将盒子捡了起来。

小蛇说：“绿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以后再乱嚼舌头，我把嘴巴用红线缝起来。就跟郭轻云缝住缝嘴女鬼一样。”

我心想，原来丫头叫做绿衣，倒是个很古典的名字，《诗经》里就有以“绿衣”为题的诗句。

绿衣点头说：“小姐，你可千万不能缝住我的嘴。这不能说话是小事，不能吃饭那就是大事了，那要饿死人的。”

小蛇不由地笑了，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好了，你去看看屋外兰花吧。”

绿衣收拾了地下的盒子，嘟着嘴，很是不高兴，却不敢拂逆小姐的意思，踱步往外面走动，走到门口，将门拉开，开门声“吱呀”地一声响，我才彻底地反应过来，连忙往圆形拱门跑去。

绿衣看到影子闪动，叫道：“什么人？”

绿衣虽是丫鬟，但绝对不是一般的丫鬟，没有退让，两个跟斗，到了我的跟前。

我脸上蒙着黑布，倒也不怕绿衣发现了，笑道：“久闻龙家小姐貌若天仙，来了龙家数日，都未能一睹芳容，着实心痒，这才进来看看。没有想到被绿衣大侠给发现了。”

绿衣人如其名，一身绿色衣裳，身材消瘦，立在风中，倒有一股江湖儿女的风采。

绿衣喝道：“好你个登徒子，找打。”小蛇依旧坐在菱花铜镜前，喊道：“绿衣，家里人都睡了，打一顿赶跑算了，别闹太大的动静。”

我先发制人，一掌打出，力量并不大，不想伤了小蛇的贴身丫鬟，只想将她避开。忽然，从窗户缝隙，闪出一条黑色的影子，落在地上，快速朝我爬来。

我打出的手掌急忙收住，左右两脚后撤，连着打翻了两个花盘，里面都养着兰花。

小蛇闻到花盆打翻的声音，叫道：“小青蛇，别让他走了，咬中，我一会再给解药！”我心中一惊，小青蛇可是红色，怎么变成了黑色！

小青蛇溜得很快，我忙出去黑木杖，敲在地上，不能杀了小青蛇，只能将它挡住。

“是这里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耳朵响起，来的是毒人。

毒人脚步很快，从圆形拱门进来，伸手就去扣绿衣，手中鹿皮手套已经是取了下来。

这是一双毒手，掐住绿衣，那可不得了。我喊道：“丫头，小心了。”

我黑木杖敲开了小青蛇，脚上用力，速度加快，一把拉开了绿衣，迎面一脚踢向了毒人。毒人左手放在胸口，挡住我飞来的一脚。

绿衣惊了一声，看到了毒人的手，知道了我救了她，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小青蛇却没料到情况变化，在我分身来救绿衣踢开毒人之际，一口咬在了我的左边小腿肚上。

这一口剧毒飞快地散开，我心中一惊，脑门吓出了一头冷汗。之前小僵尸救下被毒蛇咬了的小金鼠，其实咬小金鼠的不是别的毒蛇，正是变黑了的小青蛇。

“哈哈，没错，这院子里有虫，有虫！”毒人压低着声音，兴奋地叫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再现危局

我来不及去管毒人话里面的意思，忙用黑木杖打掉了小青蛇，小青蛇飞起落在了地上。绿衣怕小青蛇再次咬上来。叫道：“小畜生，快点退去。”

我体内早已没有了先天虫、蛊王虫、花木虫、土卵虫。小青蛇的蛇毒在大腿上快速散开，刹那之间，我的身子不住地发抖。

小青蛇不是一般的毒蛇，经过了数次重生，早已变成了一只灵蛊虫，可是现在，全身乌黑，已经黑化成一条毒蛇蛊了。而且这种毒性十分古怪，异常霸道，在我身体里面散开瞬间，带来的压迫感十分熟悉，和那先天虫造成的感觉有些相似。

奇怪。小青蛇的蛇毒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了？我心中纳闷不已。

好在我身体之前呆过不少毒虫。早已习惯了异常剧烈的，被小青蛇咬住后，不至于立刻倒在地上。不过要瞬间消解这蛇，也需要一些时间。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双眼皮也变重了。

绿衣听了毒人的话语，呵斥道：“大胆的盗贼，居然敢来这里盗虫，你不过你愚蠢得狠，找错地方了。这里哪有什么虫子，龙家放虫子的地方。可不在这里。”

我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住了蛇毒，心想道：“毒人和阴九幽的确溜进龙家重地，两人进来后，因为毒虫和阵法布局，绕了半天。而我是靠着黑木杖。闻着花香，找到了小蛇的居所。毒人来这里，是寻找毒虫。难道说毒人要找的毒虫，在小蛇的这香闺里面吗，这怎么可能？”

我不由地看向一眼绿衣，她显然也不知道这里有毒虫，难道毒人真的找错地方了吗？

小蛇方才起身站了起来。离开了菱花铜镜，推门走出来，道：“你要来这里盗什么虫子，毒人？”

我不由地看了一眼小蛇，她脸色苍白，十分消瘦，双眼里面布满愁思，看着令人心痛不已。看了一眼之后，我连忙移开了眼睛，重新后退了两步，靠在白墙边上，还是将黑布裹着的黑木杖稍微收起来了一点，就别在了身后。

毒人虽然经过简单易容，但是一双毒手却骗不过小蛇，小蛇一眼就看穿了。

毒人微微一怔，道：“龙小姐，你是极其聪明的孩子，我女儿也像你这般大。今日，我不为杀人而来，所以你们最好不好大声叫喊，不要反抗，误了自己的性命并不好。”

小蛇召回了小青蛇，毕竟毒人一身是毒，小青蛇咬不死毒人，反而有可能被弄死。

绿衣见小蛇出来，退到小蛇身边，道：“管你是什么毒人，今日来了这里，就是来找死的。”小蛇沉着脸道：“绿衣，听他的话，不要声张，不要叫喊。”

绿衣不服气地点点头，看了一眼我，伸手一指，说道：“小姐，这人倒没有那么坏，他被小青蛇咬中，怕熬不住太长的时间，你赶紧把解药给他吧！”

毒人往前面逼近了两步，看了一眼我，道：“小子，你来这里干什么的，说出来，我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