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的目的是说服他帮我救昆麒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个什么天眼,余三少必定在这个圈子里是说得上话的。哪怕他不亲自出手,只让别人过来帮个忙也好。
明确了这个目的,那么就开始制定步骤:第一,先见到他。
在我朋友的说法里这似乎是最难的。可是我手里却有一条很重要的信息——那天那个把口香糖粘我车前盖上的学生妹告诉我的:雷哥,十月七号,早上十点。
我不知道谁是雷哥,只能猜是昆麒麟。但少女说她联系不上雷哥,所以找到了她认为一定认识雷哥的我——也就是说,无论这个雷哥是谁,他很可能不知道自己可以在十月七号去见余三少。
那么,这个机会就要为我所用。
我应该先制定一个完美的计划,骗过所有人,让他们相信我真的认识雷哥,而那个人有事,所以我作为朋友代替他来见面。我希望余三少和雷哥这次的见面不是什么寻仇会,但就算是那样,我也能直接表明身份说实话,大不了就被轰出去罢了。
而现在我骗过了他,我要提出寻找昆麒麟的要求了,该怎么样让他答应呢?用钱?不太可能,余氏的生意做得很大,他这种人已经不会被钱打动了。我有筹码吗?比如说我是个医生,跟他见面了之后我一眼就看出他有一种严重的疾病……不行,几率太低。也就是说我没有筹码,我只能装孙子。
可是装孙子怎么装啊……
我对着值班室的镜子,转前转后看了半天,都不知道什么样的脸叫孙子脸。老子从小就是家里独苗,父母捧手心里的,家境不错,还真没为了什么事装过孙子。
但这次必须豁出去了。人昆鸣帮过我,难道我就那么金贵,还不能豁出去帮人家一次吗?
我冲到办公室,问陆离要了几部谍战剧。要装孙子学汉奸,我以前从不看八点档的,现在为了昆麒麟也只能看起来,临时学习一下了。
“国庆排班的话,我能不能顶两个夜班,然后十月五号到十月八号调个三天的休假?”我和学姐商量了一下。陆离不愧是够义气的学姐,说调什么调,你就值一个夜班,剩下那个让胖子来顶!
真仗义。我说那你和胖子喜酒那天我一定来当伴郎,保证把新郎衬托得玉树临风。
陆离捶了我一下,“得了吧就他!姐会看上他?”
总之工作问题也安排好了,我要了一个十月八号,目的就是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能往后微调一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十分钟后,我知道问题可能出在这个东风上了。
——我买不到国庆去北京的飞机票。
————
在听说我打算在国庆假期去北京之后,身边人都用一种看烈士临行的眼神看我。
孟小蕴托他爸弄到了两张机票给我,特奇怪,说你平日里挺宅的,怎么突然转性了,准备在祖国母亲生日时去看看首都人山人海了?
我说去感受一下皇城根的文化氛围不行啊,节假日就一定要去人山人海看故宫吗?听过一首歌吗,《北京北京》,哥寒风中在长安街走两圈不行吗。
弄到机票时候已经是十月二号了。我和孟阎王交完班就回家收拾行李了。我爸妈决定去苏州小茶楼住几天,听说我去北京,就嘱咐我顺道替他去看看一北京的老战友。
孟小蕴给我一套来回票,但十月五号实在搞不到了,搞了十月四号的。反正都提前了一天,我就准备提早去北京,放松一下,踩个点,代替我爸叙个旧。那战友现在也退下来了,住在先农坛那一块,老了图个清静。我对北京不熟悉,也搞不清到底哪里算黄金地段哪里算养老地段,但能和我爸称兄道弟的总不会混的太凄惨。
十月四号,我到达了北京,难得这几天空气质量不错。不愧是国庆节,马路上人山人海的,车子堵得动都不动。
我爸提前和那个老战友说我要去北京看他,把老头子乐得每隔一小时就来个短信。
他姓陈,叫陈又山,所以我叫他陈叔。他退下来前已经算位高权重了,儿女主要都是经商,老年生活可以说过的非常宽裕。听说我要去北京,他还特意嘱咐他儿子过来接我,让我感受一下北京的交通。
我开始还没听懂,什么叫感受交通,难道自己几年没去祖国母亲的心脏,首都就飞速发展,开始了海陆空三位一体了?后来四号被他儿子在机场接到了,上了车,开上公路,我才明白什么叫做感受交通——两小时了,不知道这车往前挪了有三十五米没有。
我早上八点落地的,到他家,中午十二点。他儿子路上拼命笑,说傻眼了吧,没事没事,听说上海也堵,咱交流一下。
我想咱们那高峰时期也堵,但也就是高峰时期某些路段堵。北京这车流量简直就是爆炸,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人口基本饱和了。但中国人有个习俗就是喜欢往皇城根靠,哪朝哪代都是如此,改不掉的。尽管这座城市的竞争是那么紧张,可每天还是有相当于一个欧洲小国人口的人往里面挤——机遇,利益,争夺,那么多人在这里成功登天又有那么多人摔得粉骨碎身,北京这座城市就如同一个浑然天成的斗兽场,可以让人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儿子看我挺困的,知道是早起赶飞机累的,所以说你别客气,脱了鞋在后座睡一觉吧。这挺不好意思的,但事实上自己是真的累了——我在车里补了一个觉,到陈叔家里时已经精神抖擞了。
他家在先农坛边上一栋三层的复合式小楼里,风格挺古色古香的,白墙黑瓦,外头一圈小院子是仿苏式雷氏园,中规中矩。老头早早等在院子里孵茶了,看我来了,上前一把抱住。当兵的男的身体硬朗,他还蛮有力气的。
陈叔说老丘那王八蛋,这么多年就知道窝在那水泥壳子里,都不知道来看看我!这次总算派了儿子来,小丘你逃不掉了,我酒都买好了!
我连忙说喝不了喝不了——这种当兵的酒量有多吓人我知道,看我爸现在还能随随便便一斤二两,我连他零头都喝不到。
但我爸来的时候就告诉我一定要象征性陪几杯,北方很重视酒文化的,不到灌醉不罢休。我就策划了一下,第一天我就喝两杯,第二杯时候就装醉,反正也就丢我爸的脸……
可是走进他家,我是真的吓到了——厅堂里大圆桌上菜宴齐全,旁边两大箱啤酒,三瓶大白,一瓶温黄酒。当时心里就想,不好,要死在这。
陈叔简直和押犯人一样将我摁下,他坐下,旁边人再坐下(应该都是他家的小孩),女人们还在厨房里忙碌往来。我不太习惯北方人这种比较正式的家宴,这可能就是南北之分了,连忙说这怎么使得,让阿姨和几个姐姐先坐下。
一桌人都乱笑,也没人去叫她们别弄了,搞得我挺不好意思。
嘈杂的敬酒和说笑间,门铃响了,好像又来了个客人。一个女孩子去开了门,说,棠哥儿来啦!
我一听,心里就在算辈分,她喊堂哥的人我该喊啥;紧接着就看到玄关口走来一个小伙子,和我差不多年纪,长得特让人眼前一亮,笑嘻嘻的。随后我忽然发现,一桌子人都在看着我。
“你不认识他啦?”陈叔把杯子倒满了酒,喝得眼睛发亮,“你棠哥儿呀,小时候玩在一处的。”
第27章 树下童子
堂哥?我什么时候有了个堂哥?
我盯着他,他也望着我,笑嘻嘻的,特别阳光健康的那种感觉,让人看了就舒服,就类似于我爸说的“男人就要有男人样”。在这个满街都雌雄莫辩的年代,气质这样大气正派的男孩子已经很少了。
这小伙子一出现,好像整个厅堂都蓬荜生辉了。然后我这位堂哥就冲我走了过来,一点不见外,特别自来熟地揽住我,“不记得我啦——我棠子啊,他们都叫我棠哥儿。小时候你来北京,我带你去街上玩,差点把你弄丢了,还是我哥把咱们找回来的。”
我一怔——说实话,自己清楚他说的是哪一次,应该是我七岁那年暑假随爸妈来北京玩,见了好多人,小孩子自然跟小孩子玩,确实有个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小男孩,带着我去大前门乱逛。可那也太年代久远,我只能还隐约记得大概,至于那小孩叫什么赵钱孙李则完全记不清了。
棠哥儿一来,整张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这人简直是那种典型的超社交型人格,不管什么年龄什么交情,棠子都能立刻和他们打成一片——其实我挺羡慕这类型,自己就完全不行,只能很礼节性地交流。
这桌上每个人喜好吃什么,谁和谁关系好能一起开玩笑,谁和谁刚闹了矛盾正不开心,他全都知道,明里暗里把一个个结解开;就算是我这个外人,平日里和这桌上任何一个人都没关系的,他也没冷落我,不着痕迹地把我编织进了这张人际关系网,说得好像我和他们比陈叔和他亲儿子还熟络一样。
我有点晕乎了——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人,真的会让人晕乎的,就如同一个词叫做月晕效应。我上一个认识有月晕效应的人是孟胖子,但是从外貌上来说,棠子简直碾压他那身肥肉。
酒过三巡,我已经开始醉了,其他人还谈笑风生。陈叔笑着,说毕竟是当医生的人,酒量肯定不行,让人替我弄点梅子姜汤。就看到旁边的棠子冲我嘿嘿乱笑,脸也开始醉红了。不得不承认,这种人真心讨人喜欢,我也醉了,跟着一起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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