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死都忘不了!”宗像先生咬牙回复。
“礼子的死法很像是背生双翼,而那个电话里不断提到的‘红羽’、‘鸟儿’也有意影射拥有红色羽毛的姑获鸟。犯人知道我熟悉这些,特意在邮件中提及我的名字来迫使我加入此案……‘它’是在有意表露自己。”我伸手在胸前虚画了一枚五芒星作为御守,以阻挡房内那汹涌而来的恶意侵袭,“‘它’从一开始就在挑衅我们,在舞台上用那种方式带走礼子也罢,故意让我介入其中也罢,留下证明身份的血迹这一行为也罢……这样的犯人绝不会沉默等待,‘它’绝对会用最充满恶意的方式将自己‘真正的愿望’表达出来,在那之前的这些都只不过是‘它’的序章,而真正的高潮,要等待‘它’将条件说出、表明自己愿望的那一刻才会到来!”
仿佛是在验证我的说法一般,当最后一个字节消失于客厅中时,五个家长的手机忽然一齐响了起来。
“是麻美子的号码!”细谷先生掏出手机,盯着发信人一栏声音颤抖。其余几位家长也是一样的表情,看来收到的同样是来自各自孩子的讯息。
“打开它!”我膝行至细谷先生身边,凑近吩咐道。
细谷先生咽了口唾沫,手指哆嗦着打开了邮件。那是一封语音信息,甫一打开,手机中便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和诡异歌声:“找到了吗找到了吗?鸟儿留下的红色羽毛。那么鲜艳那么耀眼的,血一样的红色……想要找到我们吗?今晚到第一只鸟儿飞走的地方吧!不要去得太早哟,人们入睡前鸟儿是不会出现的。宗像先生,礼子在这里等你哟!嘻嘻嘻……”
奇怪的童声在诡异的笑声中戛然而止,得知并非儿女不幸消息后的各位家长脸色都和缓了一些,唯有宗像先生满眼通红,几乎要瞪出血来:“可恶的家伙,什么意思?”
“还请其他收到信息的各位把邮件打开,看看还有没有补充的线索。”我略一思索,如是建议。
小林、金井、浅野、宗像四人依次打开了收到的语音邮件,听到的都是一样的内容。当最后一人播放完毕,宗像先生的愤怒已经无法遏制,他用手猛砸地面,掀翻了坐垫上的茶碗,咆哮着嘶吼:“混蛋!混蛋混蛋!我要宰了他……我要宰了他!”
管家森山立即带着几个下人搀扶起痛哭失声的宗像先生,劝慰着离开了客厅。我盯着被打翻的茶碗上那手绘的鸣鸟,平静道:“‘它’在邀请我们,如先前所说,‘它’的演出高潮才刚刚开始……‘红色羽毛’,指的应该是留在孩子们窗外的血迹;‘第一只鸟儿飞走的地方’结合结语来看,指的是宗像礼子的遇难之地,也就是爱媛大厦。姑获鸟的活动时间是午夜时分,‘它’还特意提醒我们不要去得太早——意思应该是让我们在午夜商场歇业后进入爱媛大厦。”
“竟然是在那种商业中心?”浅野先生对我的解释表示怀疑,“那种天天人来人往的地方……能藏住四个孩子?”
“礼子遇难的舞台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虽说‘黑箱’下面有‘奈落’相连,但从礼子进入底层到魔术结束也只有几分钟的时间,犯人不是照样做到了?”虽说宗像先生已被带出客厅,但我的话还是让其余几名家长不由得浑身一颤,“对于这种被妖魔附身的犯人不能用常理去揣度,‘它’在乎的只有‘真正的愿望’,除此以外心无旁鹜,换句话说,‘它’为了实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我说各位,你们现在是不是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许久找不到存在感的宫本终于忍不住出声反驳道,“不管是满口胡言的灵媒,还是故弄玄虚的犯人,其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扰乱我们的侦查方向,阻碍我们朝着真相前进的脚步!犯人是人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现在我们应该通过技术手段去追踪对方的信号源,以及从DNA信息库那里等待血样的对比结果……索兰索兰索兰……噫唷!”
宫本说着说着忽然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唱着索兰调跳起了阿波舞。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注目和小林先生的怒视中,宫本仍然是绕着原地跳了一圈后才堪堪坐下,恢复常态:
“抱歉,刚才忽然有些头晕……我是说,比起相信这些三流小报似的传说怪谈,我们更应该相信……呀嗨!索兰索兰索兰索兰……诶嘿嘿!”
宫本刚坐下没几秒钟又一个猛子跳了起来,这一回撒野状态比之前更甚——不仅绕着客厅大跳大唱,还对着琉璃香夫人频抛媚眼,硬生生将肃穆的商谈变成了奇怪的祭典现场。小林先生终于忍无可忍,朝着刚回到客厅的管家吼道:“森山!你从哪里找来的疯子侦探?真是丢脸,还不快把他赶出去!”
管家闻声连忙上前,和两名保镖一起将还在歌舞不休的宫本架出了客厅。我瞅了一眼身旁正闭目养神的狸猫,假装咳嗽遮住脸抿嘴一笑——看来比起体质特异的人类,妖怪更受不了被别人妄断存在的言语。
“各位抱歉,是我识人不当,刚才的闹剧请大家当做没发生过,我们继续谈正事要紧。”待客厅内重又恢复平静,小林先生沉下脸来,向众人点头致意,“高野小姐,按照你的推理,犯人是要我们今晚去爱媛大厦里面寻找孩子,是这样的吗?”
“就目前来说,是的,如果‘它’之后没有更新的提示的话。”我思索片刻,审慎回答。
“你刚才说,姑获鸟会掳走但不会抚养人类的小孩……那么,小女她……有没有可能还活着?”小林先生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右手早已攒成拳头,手指捏得“咯咯”作响。看来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准备好用最坏的方式来面对那样的结局。
“……我只是说,她无法像人类母亲一样,正常地将孩子抚养成人。但通常来说,姑获鸟在刚刚得到人类幼子的头几天里,不会主动加害他们。”面对小林先生如此的状态,我舒缓了语气安慰道,“虽然之前有过礼子的不幸,但那更像是一次警告,警告我们不要无视‘它’的要求。只要按照‘它’的提示来执行,在保全我们这边利益安全的前提下,获知并尽可能实现‘它’‘真正的愿望’……那样的话,孩子们生还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是这样吗,我明白了。”小林先生点了点头,对在座的所有干部下达指令,“去通知组内的所有成员,今晚在爱媛大厦外集合,务必在十点前将商厦清场!”
五
当晚九点,爱媛大厦底楼的广场上一片人声鼎沸:虽然商场通常都是在晚上九点歇业,但爱媛大楼内不少工作人员都是通宵值班,如今被蜂拥而来的“仁王组”成员强制带离工作岗位,自然是既惊惶又不甘。到了十点左右,现场聚集的“仁王组”干部和成员已达到二三百人,这么大阵仗不仅令晚归的行人纷纷侧目,最终还是惊动了警方。数辆警车小心翼翼地停在了“仁王组”的车辆外围,而爱媛大厦当晚的值班经理正在警方的陪同下,不断鞠躬赔笑着请求对方解散集会。
“小林先生,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望着喧闹不已宛若夜市的大楼广场,我隐约感到有些不安,“声势弄得这么大,有可能会刺激到犯人进而威胁到沙耶小姐的安全,是不是可以将围堵大厦的人员适当减少一些?”
“怎么可能?既然这家伙有胆量拐走我的女儿,还邀请我们来这儿寻找线索,就应该做好收到热情‘招待’的准备!”小林先生不为所动,用手指摩挲着一柄鲨鱼皮装饰的猎刀冷笑,“再说现在才刚到十点,距离约定的午夜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只是预先将可能打扰行动的无关人员清理出场,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的吧。”
见无法说服拥有强烈自尊与斗气的小林先生,我只得默默叹一口气,和勘五郎一起退了出来,打算趁着混乱之际在大厦周围先探查一番。这时细谷先生忽然迎上前来,对我们招呼道:“高野小姐,有情况吗?”
“到目前还没有。”我转身停下脚步,如实答复。细谷先生看了看我和勘五郎,张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却摇了摇头:“……这样吗,因为等得太久所以有些不安。如果有什么新的进展或安排,请马上通知我。”
“细谷先生,”我端详着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叫住他道,“请稍等一下……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想到。”细谷先生摇了摇头,却故意避开了我的视线,“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有些搞不懂状况,一般的诱拐案不应该是向亲属要求赎金或是别的代价什么的吗?而且地点不该是这种闹市中心的商业大楼……另外你说的妖魔、愿望什么的,太难以理解了……我并不是在怀疑你的判断,只是这件事情里掺杂了太多不合常理的因素,让人很难保持冷静。”
“没错,要求的代价……”我如是重复着对方的话语,仍旧默默揣度着对方的表情变化,“您认为会是什么呢,细谷先生?”
“……我不知道。”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原本就显露疲态的面色在大楼灯光下更显苍白,“只是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妖魔的愿望得不到满足,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