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打我?”女人睁大了眼睛,咆哮了起来。
“我是来服侍你的,血妃儿。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请自重。”凌隐平平板板地说。
女人托着自己的头,想了好一会,从地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她对凌隐一字一句的说:“好,丑八怪,你有名字没有?”
凌隐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他回答:“我叫凌隐。”
秦王为了扩展自己的领土,带着主力出击,城中大小事务皆交由鲜血之王和噩梦之王处理。
凌隐得知自己所在的地方叫邢台,此名倒也名不虚传。这里到处都是用刑的地方,还有的是断头台。这里距离自己的家乡有多远?不知道,或许,鲜血之王和噩梦之王知道,但是他们是绝对不会说的。
血妃儿似乎更喜欢别人叫她现在的这个名字。妃儿,妃儿,飞儿……飞……哎?好像想起了点什么。是什么呢?她努力的回想,但晃晃脑袋,又不记得了。
一个月后,秦王没有回来。
血妃儿在邢台城里已经成了众人心里的明星。她活泼,大度,虽然有点好奇,但是无伤大雅。虽然她偶尔跳到暖棚里的珍稀花丛里睡觉,虽然她把兽栏里的动物吓得四散奔逃,虽然她把信使的马弄掉了尾巴,人们还是默许了她的存在,居民们都把她当作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心智还没有健全的孩子。
半年以后,秦王还是没有回来。邢台城里一切照旧。
但是鲜血之王和噩梦之王之间出现了什么裂痕。具体是什么裂痕,大家说不清楚。但是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谁都心知肚明。
不久,鲜血之王带领着大批部队去增援远征的秦王。噩梦之王继续在城里钻研他的古怪发明。监牢里的惨叫声每天不绝于耳,下水道每天向外面排出很多血污。
每天晚上,凌隐都在做着同一个梦,梦到一只白色的蝴蝶,在风中起舞。
醒来的时候,凌隐发现自己躺在巨大的污水沟旁,桥身浮雕上的石像鬼对他瞪着突出的眼睛,绿色的泥浆在脚下冒泡,成群的蟑螂在骷髅堆里穿进穿出,伴随着老鼠磨牙的声音。
他穿过长廊来到黑暗游侠的房间。这里是邢台城里他唯一可以让自己灵魂得以休息的地方。那个女人正在拿着一根箭,若有所思。
凌隐的心里一阵激动:“莫非她想起了什么?”
女人抬起头看着他:“这箭这么小,能把对手穿透不?”
凌隐只是呆了一瞬间,便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当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银色的弓:“用这把弓就可以了。”
女人拿过弓,端详了下,就扔到了地上:“这把太旧了。”
又过了一个月圆之夜,鲜血之王带领着残兵败将回来了。这出乎所有人意料,因为鲜血之王败绩甚少。据说,发生了激烈的遭遇战。在与秦王会合以前,行进路线就已经被对方掌握,然后就遭到无止境的偷袭。
在嘲笑了他的兄弟的无能之后,噩梦之王带领着他研制的骷髅士兵部队,赶赴前线。
噩梦之王走了,但鲜血之王是否也在监视自己,凌隐不知道。
有那么一天,他避开了所有的监视,带着血妃儿出外散步。对于没有到过郊外的血妃儿来说,田野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没有蛆虫的泥土,没有地牢里腐烂的臭味,却有一种清新的感觉。
啊,那个白色的,会飞的东西是什么?一只白色的蝴蝶飞过,女人蹦蹦跳跳的去追,宽大的黑披风一摇一摆。凌隐在后面紧紧跟着。蝴蝶忽高忽低,女人跑得很快,却始终追不上。他们跑过几座山,来到了一块丘陵地带。女人终于不耐烦了,她站着,一边喘气,只见蝴蝶打了个旋,又向着她飞了回来。女人张开手掌,蝴蝶轻飘飘的落在上面。
女人用手指挑逗了下蝴蝶,“外面的空气真不错,我们傍晚再回去吧。好吗?”
凌隐点点头。
古老的石头房间里,响起了鲜血之王的咆哮。
“是谁让你们擅自出去的?而且回来这么晚!”鲜血之王抽出鞭子,鞭稍划过古老的石墙,闪电一般的火花在闪烁。他对凌隐扬起鞭子,呼呼的风声响起。
“你要对我的仆人作什么?”女人挡在了凌隐面前。
鞭子毫不犹豫的抽了过来,女人一声尖叫。凌隐及时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凌隐带着豹子斑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白印。
鲜血之王大吼:“非给你点颜色看看不可!”他的手向下一指,裂缝在地板上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冉冉升起,那身影的高度与凌隐相仿,却有两个脑袋,而且每个头上都有一只角。
鲜血之王冷笑了一声:“这是我的新仆人,让你们见识一下他的厉害吧。”双头怪物张开大口,两团火球中喷出,热气逼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凌隐抱着女人一跳,一团火球打在地上,另外一团却打在他的肩膀上。轰鸣声令墙壁瑟瑟发抖,焦臭的气息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绿色的血液弄得满墙都是。
鲜血之王哈哈大笑,双头怪物再次张口,滚滚的热气涌出。
凌隐放下了女人:“闭上你的眼睛,不要看。”女人顺从的闭上了眼睛,凌隐活动了下手腕关节,面对着那双头的怪物。
怪物的腮帮子鼓了起来,看来它又要喷火球了。
凌隐一声大喝,城堡的石墙在回音里瑟瑟发抖。他一跃向前,速度奇快无比。喀的一声,那怪物的两只脖子都被他紧紧的抓住了。
怪物的面色变得青紫,它奋力挣扎,捶打着凌隐的前胸,但凌隐紧抓着他脖子不松手。怪物口里已经喷不出火球,只冒出黑色的浓烟。凌隐注意到怪物的脖子上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小眼,接着,有灼热的火苗从那些小眼里喷了出来。
“你自己尝尝滋味吧!”凌隐奋力一甩,那怪物向鲜血之王飞去。轰隆一声,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尘土弥漫。依稀可以听到鲜血之王惨嚎:“我会回来的。”
待尘土散去,鲜血之王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邢台城成了血妃儿的领地。
然而,与邢台城以往的城主不同,这位主人只喜欢嬉戏。每当她玩累了,就返回邢台城,在最底层的那个房间里,静静的,一个人想事情。手里抱着那张陈旧的,银色的长弓。
在最近抓来的一批俘虏里,凌隐看到了故人。
红胡子和小虾米被一根长长的链子锁在房顶上。几名蛮人士兵在外面看守。血妃儿虽然下令不得任何人伤害俘虏。但是并不妨碍蛮人士兵们伸出长长的羽毛掸子,去逗弄那二人。
“呸!一群卑鄙无耻、下流、不讲卫生的家伙。别挠,滚开!啊!痒,我痒,哎呀!我痒,哈哈!痒……哎呀!”小虾米的叫声又尖又利,被路过的凌隐听到了。
他压抑着内心的狂喜,走进了牢房。他让看守出去,他要审问犯人。然后他解开链子,在二人的惊诧的目光下,他想,自己还是不说出真相的好。
他用低低的口气说:“跟我走,什么也不要问。”
在把两个人送出城后,凌隐说:“转告你们的指挥官,如果他要对抗秦王,以后,就不用再来这里了。因为,这里也将成为对抗秦王的地方。”
“秦王已经一统天下了……”红胡子喃喃地说。
“什么?”凌隐一惊。
“他不久前已经统一了六国,自称为始皇帝。”小虾米说,“我们有一个叫蓝条的兄弟,在赵国邯郸城破之日,战死在了城墙上。”
凌隐握紧了拳头,身体微微颤动着,红胡子和小虾米见状对望了一下。
“那么,你是谁?”红胡子问,“为何要救我们?”
“我总感觉,我们在哪里见过。”小虾米说,凌隐的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
“别问我是谁,放你们走,是因为我有个要求。”他说。
“什么要求?”红胡子问。
凌隐朝着小虾米说:“我知道你是赵国第一能工巧匠,尤其擅长做一种特殊的东西,爆炸力很大,你们叫它‘不灭之花’,对吧?”
小虾米满面诧异:“你怎么知道?”
“这个就别问了,把它的配方给我吧,怎么样?”小虾米面带迟疑。
“给他吧。至少,他救了我们。”红胡子说。小虾米从腰带里拿出个纸卷,迟疑了下,交给凌隐。
“那么,再会。”凌隐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究竟是什么人?”目送他离开后,小虾米问红胡子。
红胡子只是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他是……唉,怎么可能,走吧。”
他们离开后,一个穿黑斗篷的影子从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黑斗篷下面,一双苍白纤细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身穿红衣的信使拍马疾奔进邢台城,高声叫着:“有信!是鲜血之王给邢台城主的信!”一封由火漆封印的信传到了血妃儿的手里。
看完信,她对信使说:“请回复你的主人,我接受他的拜访。”
当天晚上,鲜血之王悄然降临邢台城,他没带一个手下。城主直接在内殿接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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