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帝至元三年,又有广东朱光卿、聂秀卿的举事,称“定光佛出世”。同年又有河南棒胡举事,棒胡烧香聚众,举事者“举弥勒小旗”。至元四年,彭和尚、周子旺在袁州举事,五千余人,“背心皆书佛字”。到了至正初,举事、暴动已遍及全国,仅京南一带的举事即达三百余起。举事的多是汉人、南人,因此蒙古人对汉人、南人更加仇视。元丞相伯颜等人曾提出了要杀绝汉人张、王、刘、李、赵五姓,又重申汉人不得执兵器,不得执寸铁,并且下今北人殴打南人不许还报。
治河的十五万民夫,大多都是他白莲教的信徒,真有人暗中取事,他不会不知道,如今童谣传遍两岸,正是取事的大好机会,只要再加上一把火,这天下就真的乱起来了。
可这把火还怎么加,他韩山童也是心里没底,正沉闷间,刘福通匆忙走进帐篷里,四下看了看,见没人,靠近小声道:“教主,手下人通报,有人挖出了只巨大独眼石人,石人后背刻着今日流传的民谣,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哦,真出现了石人?”韩山童双眼一亮,紧盯着刘福通。
刘福通三十多岁,短小精悍,双眼炯炯有神,点了点头,沉声道:“没错了,就在黄陵岗那段河道上,是民夫挖淤泥挖出来的,我派人封锁了消息,官兵还不知道,教主是不是去看看?”
“去看看!”韩山童沉吟了一下,跟着刘福通出去,造反跟吃饭是一样道理,吃的早了总能吃饱,晚了可就剩下些残羹剩水,造反也是如此,举旗早了名声就打了出去,前来归附的人就多,若是被别人抢了先机,大义名分岂不是被别人占了?
两人顺着河道前行,不大的功夫就到了黄陵岗河道,韩山童心中纳闷,真若是别人做的,为何要离自己这么近?总觉得事有蹊跷,等离的近了,就见前方火光通明,几百人围聚在河道,却是没有一个人说话,都神色复杂的看着河道中间那尊巨大的石像。
这些人全都是白莲教徒,就连看管民夫的官差也是,有人见他来了,急忙让开道路,韩山童阴沉着脸,怀着心事走过去一看,就见淤泥之中露出一个几丈高的石像,一只独眼竖在双眉中间。
石像雄伟,造型古朴,像是远古之物,绝不是近几百年的手艺,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造出来的,背后十四个大字在火把映射下清晰明辨,正是那十四个字,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所有的人都不出声,眼睛却全都朝韩山童看了过来,韩山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震撼在石像的雄壮,心中更是充满了疑惑。疑惑这石像从何处而来,难道真是埋藏在黄河下面的?而且这字歪歪斜斜,甚是不规整,而且写的也不好,像是顽童涂抹上去的一样,绝对与这神像不是同一时期而成,沉吟间,刘福通拽了下他的衣角,轻声道:“教主,莫要失去先机。”
韩山童收了收心神,四下望去,就见四周民夫越聚越多,每个人看向他的目光之中除了信服,更多了一丝敬畏,他知道时机难得,不可失去,咳嗽一声,大声对众人道:“昨日夜里,明王托梦给我,说今日有神将带着它的旨意,传递我等。”
说到这声音猛然拔高:“难道是我瞎说的吗?你们看……”他手指独眼石人,高声道:“这就是明王不忍心见我等信徒挣扎在苦海之中,传递给大家伙的口信,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实话就说了吧,我本不姓韩,我姓赵,乃是徽宗皇帝的第八代孙子。”又指了指刘福通:“他是南宋大将刘光世的后代。明王选择我们两个,就是让我俩带着尔等起事,这大元朝的天下也就快要到头了!”
“我等汉人,四等之民,被蒙古人杀死,只赔一头驴,有能耐的甚至连头驴都不用赔,我们每日里辛苦劳作,却连个饭都吃不到,苛捐杂税,民不聊生。如今又派我等兄弟来修河,干的是天底下最脏最苦最累的活,但大家吃的什么?谷壳野草,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恐怕这河没修完,我等就都要累死,饿死在这黄河上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就随我等杀出一个朗朗乾坤来,也好过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韩山童说的慷慨激扬,众人听得热血沸腾,当下就有人低声道:“反他娘的,我们都听教主的……对对,我们听韩大哥的……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昨天挖河又累死了几十口子,与其等着饿死累死,不如就反了吧……”
吵吵嚷嚷中,人群犹如拾柴烧水渐渐沸腾起来,更有人按耐不住上前询问是不是现在就反?群情激奋至此,也是韩山童和刘福通没有想到的,心中都生出个念头,民心可用。
但这时还不是举事的真正时机,大名还有两万官兵,离此地并不远,如今手中无刀无枪,人再多也就是个挨砍杀的命,可时机错失,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了,韩山童有些犹豫,这时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韩山童就走,韩山童双眉一皱,想要挣开,却感觉那人双臂如铁铸的一般,挣扎不得分毫,他也冷静,就朝那人看去。
就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穿的破破烂烂,腰间插了一把黑乎乎的尺子,见他扭过头来,对他轻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轻声道:“快走,还不是起事的时候,都有人去告密了。”
韩山童心中一凛,跳脚向四周看了看,果然有几个人趁着夜色远遁,所去方向正是元朝官署所在,他知道此地再也待不得,转回头想要跟那男子说句话,却那里还有人。猛然他就想起谣传,一个疯子,腰间插了把尺子,不是这男子还能是那个?
这时刘福通追了过来,韩山童一把抓住他,悄声问道:“你可看到刚才拽我的男子?”
刘福通一愣:“什么男子,我可是一直在你身边,此地不宜久留,教主还是先躲两日,再图大计……”
韩山童喃喃自语:“莫非真有神人相助与我?莫非我真有天子之命?”想到这,双眼猛然一亮,身躯立刻就挺直了起来,沉声对刘福通道:“你传与教众,把今日之事传出去,定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暗中挑选精装之士到颍州会和,你我举事的日子不远了。”
刘福通点头应下,暗中吩咐几个教徒护送着韩山童走了,他又带着几个教徒暗中行事,但独眼石人边的人群却并未散去,相反,越来越多听到信的人,连夜赶了过来。
这一夜,暗潮涌动,这一夜,黄河两岸无人入睡。
七十二章 起尸
大家口中的疯子,自然就是林麒了,当日他随着独眼石像一飞冲天脱了桎梏,浮在水面上,恍恍惚惚的被冲到岸边,睁开眼,天上群星闪烁,不由得失声痛哭,他哭不是因为自己的经历,而是因为星空壮丽。没经历过那沉闷孤寂的岁月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他的心境,也永远不会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美丽。
当一个人在那沉寂的世界呆的时间太长,对这个处处鲜活的世界,就会显得不适应,林麒就是如此,他对一切好奇,对一切都新鲜,看着黄河水滔滔向东,他能看上一整天,树下的蚂蚁打架,他能看三天不动,不管是什么,他都像是头一次看到,不管是什么在他的眼中都那么的生动,他会看着母鸡下蛋哈哈大笑,也会因为树叶从树上枯黄落下流泪。
他需要适应,重新适应这个世界,于是他疯疯癫癫的东奔西走,什么都看,什么都去感受,他不知道寒冷,也没有饥饿的感觉,累了就睡,睡醒了就看着日升日落,他不太敢接近人群,因为这些人的身上味道令他无法适应。
以前林麒从来不知道人的身上竟然有那么多种味道,有些人具有荷花、奶香、糯米或某种花卉的幽香,有的却平淡,或甚至带有刺鼻的异味。这些都令他感到难受,但他也知道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去做,于是他慢慢的靠近人群,走进村子,走进镇子,很快他发现孩子身上的味道是最好的,最纯真,最香甜,于是他跟着一群孩子疯玩,教他们那首歌谣: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三个月过去,林麒渐渐恢复了正常,他跳进黄河洗了个澡,偷了一身衣衫,束起了长发。现在是元至正十一年,他在黄河地下的神殿中整整呆了七年,他不再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变成了一个英俊的男子。
林麒暗中见到了韩山童,他还记得这个人,就是这个人请他师傅赶尸,就是这个人,心中怀着莫大的野心,林麒看得出来他眼中炙热的欲望,他相信,挑动黄河天下反的人,一定是他,于是他引着民夫挖到了陷在淤泥中的独眼鬼巫石像。
至少他完成了鬼巫的愿望,反正这天下也不是大夏的了,而是蒙古人的天下,反了,舜帝子孙重掌天下,也不算是违背了誓言。至于谁是舜帝的子孙,林麒想得明白,这天下所有的汉人,又有那个不是舜帝的子孙?
做完这一切,林麒朝着独眼鬼巫石像拜了三拜,虽然当初是鬼巫引他进的那鬼地方,但没有鬼巫,他也出不来。鬼巫交待的事,种子已经种下,就等着生根发芽了,他林麒恩怨分明,也就不在欠鬼巫什么,如今也是该办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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