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麒正瞧得新奇,猛然间四周墙壁冒出黑色烟雾来,更有腥臭气息骤然升起,林麒感觉眼前一黑,全身再没了半点力气,软绵绵向下跌倒,这当口周兴猛然将他拽了过去,伸手在他头顶贴了张黄符,口中念道:“吾德天助,前后遮罗。青龙白虎,左右驱魔。朱雀前导,使吾会他。天威助我,六丙除疴……”
咒语声中林麒头脑清明起来,眼见师傅半扶着自己到了一扇石门前,周兴脸色沉静,声音忽然就低沉了下来,念着一些林麒听不懂的咒语,右手不断年捏决,眼花缭乱中,耳听得前面石门喀拉拉……一阵怪响。地面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林麒被震得东倒西歪,面色如土,心中不由得想,地震了?
墓室摇晃了几下之后,石门砰!的一声大开,林麒捡起被师傅仍在地上的油灯,举着照了照,不禁惊喜地叫出声来。墓室里的门,竟然奇迹般的打开了。里面赫然是另一间巨大的墓室,里面有一个整齐的方阵,方阵由数百铜人铜马组成。那些铜人,每个都有真人般大小,穿着老旧的铠甲,带着古怪的帽子,铜马也是栩栩如生,奋蹄向前。所有的铜人都手持铜戈,制作极为精巧。
恍惚之间,让人感到,仿佛有一位身披铁甲的王者,正指挥着千军万马,穿越千年,从刀光剑影的旧时杀来……甚至连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犹在耳边。
“师……师傅,这是什么?”林麒目瞪口呆,喃喃问道。
“这是一座王者的地宫。”周兴沉声回道。
师徒一问一答间,前方兵阵之中忽地冒出一股黑烟,黑烟先是四处弥漫,接着凝聚到一起,从中走出一个人来,这人有六七十岁的年纪,看上去比周兴还要苍老,下巴上没有胡子,佝偻着身子,身材干瘦,脸色蜡黄,戴着一顶十分怪异的帽子,活脱脱就是一副干尸。说是死人却偏偏踱着八方步,一摇三晃的走过来,气派很大,手上还捧着一个黄绢,面无人色,阴森冷厉。
老头缓慢走到两人面前一丈左右停下,冷冷扫了两人一眼,这一眼看得林麒脊梁后面一片寒意,好像有人拿着冰块在身后贴着似的,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老头这模样比前些日子赶的那反贼干尸还要可怖,林麒有些害怕,就朝师傅身后躲了躲。
周兴神色戒备,取出那枚小小的桃木剑,剑尖对着老头,那老头阴沉沉的等了会,才展开黄娟,用一种别扭,阴冷,不带半点人气的声音,道:“本王乃是文王姬昌第六子,武王姬发之弟,曹国开国君主。本王即位以来,体察民情,爱护百姓,轻徭薄赋,劝百姓削岗平洼建设家园,疏水导流,垦荒种田。重农桑,教民众讲礼义,行廉耻,广施周礼。使奢者俭素,劣者善良,俗尚淳朴,男耕女织,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尔等又怎敢来掘我宫室?何况,我曹国并不是大国,本王所居之室,并没有什么宝物。尔等又何必苦苦以咒语相侵。”
说到这里,老头略停了停,又扫视了周兴师徒一眼:“如果尔等不听劝阻,必然是两败俱伤,还望三思而行。”说完,甩了甩袖子,就要回去。
林麒听不懂这老头说的什么,周兴却是懂的,他暗自惊讶,没想到这墓是春秋时曹国国主的地宫,眼前这怪里怪气的老头,应该是陪葬的太监,想必是见自己用法术破了门,国主也有些顾忌,派这么个老太监化形出来阻止自己。
可棺材钉还没到手,周兴又怎么舍得走,急忙叫住老太监到:“公公,我师徒二人不是那盗墓掘坟之辈,乃是名门正宗的道士,到这来也是想求点东西,别的不要,只要三根棺材钉足矣,也不光是为的我们。要知道今日黄河里有恶蛟行浪,已经淹了两岸十几个村子,若是任由它作恶下去,这里也必遭水患,难道大王和你就能高枕无忧了吗?贫道不才,学得一身道术,为百姓计,要去除了那恶蛟,就缺这么三根千年的棺材钉,还望大王赐下。”
这番话配合着周兴的神态,当真是说的正气凛然,林麒都不禁一愣,搞不清楚师傅是真的这么想的,还是为了哄骗这老头才这么说的?
老太监听周兴说完,阴沉沉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回复王命,看看我家大王如何说。”说完消失不见,过了会老头从对面墓室如同影子一样穿过墙壁,现出身形,手里拿着三根黑黝黝的东西,道:“我家大王说了,这里没有棺材钉,但看在你为民除蛟的份上,取了这三枚曹国勇士头上的铜簪赐给你,就此离去吧。”
周兴大喜,千年前曹国勇士头上的铜簪,必然带着悍烈之气,又在这地宫埋了千多年之久,土气也重,阴煞之气不知道厉害到何种地步,有了这等宝物,除去哪恶蛟也更有把握些。
“多谢公公,多谢大王。”周兴刚说出口,那老太监早就消失不见,地上摆着三个绿锈斑斑的铜簪。
东西到手,周兴也不愿意在这地方多做停留,拉着林麒一起朝前面拜了三拜,顺着来时的盗洞爬了出去。
五十三章 水猴子
回到衙门,天都快亮了,师徒两个收拾了一下,蒙头大睡,正睡得香甜,耳听得两声惊雷震耳欲聋,吓得两人直愣愣坐了起来,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朝门外看去,但见天阴沉的如同夜晚,外面狂风呼啸,哗啦啦……吹动头顶瓦片。一道道银蛇从九天之上劈落,形成一道道光幕,在阴沉漆黑的天色中耀眼生辉。
门砰的一声被大风刮开,咣当!咣当!……来回撞击,狂风倒灌进屋里,把个周兴和林麒吹得失魂落魄,林麒跳下床来,急忙去关门,一着急脚步迈得大了些,就感觉踩到了一个不大却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就见地面上无数的老鼠叽叽喳喳排着队向外面跑。自己脚下的就是一只灰色大老鼠。
老鼠林麒见得多了,但还从未见过今天这样的,这些个老鼠也不避人,有两个老鼠甚是有趣,后面那个倒着躺下怀里抱个鸡蛋,前面个大的老鼠拽着尾巴的朝外面拖,还有的老鼠口里叼着小老鼠,更有的肩上还扛着小布袋,人一样的直立起来,总之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林麒看得惊奇,对周兴喊道:“师傅快看,这些个老鼠都成精了。”
林麒不知道厉害,周兴却是个懂的,眼见老鼠搬家一样的向着外面跑,脸色变了一变,暗叫一声不好,拉着林麒跟着老鼠朝外面跑,到了院子里,就见老鼠顺着墙壁七扭八拐的上了房顶,周颠四下打量了下,院子右侧有一颗古树,枝杈粗大,推了一把林麒道:“快,顺着那树上房!”
林麒被狂风吹得腮帮子疼,眼睛都睁不开,听到师傅喊,还没回过劲来,大声问:“什么?”平时从未打过他,骂过他,连句狠话都没说过的周兴,照他屁股就是一脚,大声道:“快顺着那树爬房顶上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林麒被踹了个踉跄,这下听清楚了师傅的话,急忙就朝树上爬,他打小在山村长大,爬个树当真是快,三下两下的就上了房顶,低头一看,师傅也爬了上来,可这一到了房顶,狂风更加剧烈,吹得两人摇摇欲坠,林麒伸出胳膊挡风,却见身边四周尽是些个小动物,老鼠,兔子,黄鼠狼……各个眼露惊恐,浑身颤抖。
林麒不明白上房干啥,好奇朝周兴大喊:“师傅,咱们上房干什么?”
周兴伸手超前一指:“你看!”
林麒朝前看去,就见天际一道白线带着轰鸣声音由远至近,转瞬间就到了眼前,水浪滔天中,远方那些个屋子就如泥沙堆成的一般,被这巨浪碾压冲走……接着天地发威,大雨倾盆而至,乌黑的云层中,林麒恍惚见到一个长虫样的怪兽翻腾舞动。
这浪眼瞧着就越来越近,周兴掀开几片瓦,抓住房顶一根横柱,嘶声对林麒喊道:“抓住我的手,千万别放开。”林麒急忙伸手抓住师傅的右手,却感觉这双苍老的手,此时变得湿冷滑腻。
天阴如晦,浊浪翻滚,滔天巨浪翻滚而来,里面夹杂着不少被洪水冲垮的房梁,碎砖,死人,甚至牛马驴羊一类的大牲口也在其中,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林麒脸色苍白,只觉得整个天都塌了。
接着一股巨力拍在他后背上面,拍的林麒五脏六腑沸腾不已,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巨浪之中他弱小的身躯就如一片树叶,随着浪涛沉浮,幸好周兴抓的他紧,愣是没放手,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洪水悄然退去,林麒趴在屋檐边缘,全身发抖。
“没事了,没事了,师傅这胳膊都快被你拽折了。”周兴趴过来拍了拍林麒后背,将他吞进去的浑浊河水拍了出来,林麒吐了个昏天黑地,双眼发黑,眼前师傅那张驴脸,却变得无比亲切,劫后余生,林麒当真有些后怕。
林麒挣扎着向上爬了爬,觉得安全了,平躺下来,喘着粗气问:“师傅,你没事吧。”
周兴愁眉苦脸道:“没事,没事,昨天被水淹了一次,今天又淹了一次,老子这是做的什么孽哦……”
周兴发牢骚林麒听得多了,也不在意,四处看了看,就见这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可这济阴县城,地势高低不同,有些地方屋顶都没淹没了,有些地方水却只到膝盖,县里百姓能跑出来的都逃到了高处,也有许多人被困在屋顶树梢上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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