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娅听到这里,不由惊呼一声。章诚实继续道:“当时我慌忙伸手抓住剪刀,喊道‘小华,你要干什么?我是你爸爸啊!’但是他恍若未闻,只顾把剪刀使劲地往下压。我的手握在刀口上,掌心鲜血直流,疼得厉害,一时没力气推开他。幸好我爹听到响动冲了进来,这才拉开他。但他仍然发疯似地向我挥舞剪刀,大喊大叫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章诚实连喘几口气,稍稍平静后又道:“经过这件事后,我和我爹商量了几天,觉得我没法再和小华一块儿住了。恰好上海的制药公司要招聘一位药剂师,我就去了。把小华留在农村老家,交给我爹照顾。”
说到这里,章诚实抬起脸,满含深情地凝望着方小娅道:“小娅,我刚到上海的时候,心里痛苦极了。我整天想着那段不幸的婚姻。那个我辛苦养育七年,到头来却要杀我的儿子。每天晚上只要闭起眼睛,我就会看见小华握着剪刀朝我胸口插来的疯狂表情。那时我心里一片黑暗,几乎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直到你的出现。小娅,你就像一轮明艳的,灿烂的太阳,照亮了我灰暗的生命。是你,让我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我没有办法形容我有多爱你,我们相处至今已有五年八个月零十一天了。可是我比当初第一次见到你,还要爱你......”
听到这里,方小娅心头一阵阵激动。章诚实一向沉默寡言,从来就不懂用语言表达感情。但是现在,他却在向她袒露心声,表达他对她的深爱。方小娅只觉得眼泪在自己眼眶里打转。她忽然觉得:就算章诚实向她隐瞒婚史和孩子,都是可以原谅的。
章诚实擦了擦眼泪,又道:“小娅,自从我们相爱后,你就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你年轻、漂亮、工作好,各方面条件都远远超过我。但是你为下嫁给我,甚至不惜和你的父母亲友决裂。我欠你太多了!要是我再告诉你:我曾经结过婚,老家还有一个儿子。说真的,我自己都觉得太配不上你了。
因此,随着我们结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面对着你幸福的笑脸,我越来越焦虑。我不想对你隐瞒任何事。可是我又不敢对你说实话。我害怕,我一旦对你说实话,你会弃我而去。可就在这时,我接到老家的电话:我爹中风瘫痪了!没办法再照顾小华了。这消息来得那么突然!也就意味着,得由我来照顾儿子了,我将要带他到上海了。也就是说,我必须立刻向你摊牌。
但是我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我只能对你撒谎,说是老家有一个远亲结婚,要我去参加。在乘火车回乡的途中,我不断思索着这件事,到最后一切变得很简单:如果我带小华到上海,就会失去你。如果我不想失去你,最好别把小华带来。小娅,要么是你,要么是儿子?我只能选一个。可是我怎么能够失去你?”
方小娅听到这里,不禁想起章诚实那次回老家,十天后却是一个人返回上海。他没有带章小华,额头却包着绷带,袜子上还染满鲜血。更在恶梦之中尖叫:“小华,爸爸不是故意的!”想到这些,方小娅只觉得心抽紧了。她流着眼泪道:“诚实,你为什么不把一切告诉我?你要知道,我是不会拒绝你的!”
章诚实惨然一笑道:“小娅,我知道你心地好,很善良。就算我把一切告诉你,你也可能会接纳我,甚至接纳我的儿子。所以当我走出火车站时,我作出最后决定:我应该尽一个父亲的责任,把章小华带到上海。然后向你坦白一切,请你裁决。”
方小娅心里奇怪,如果真是这样,章诚实应该把章小华带来啊?
章诚实却苦笑道:“可惜我忽略了一点。最重要的一点。”
他惨痛地摇摇头,像是不堪回首。却又不得不道:“那天我赶回家里。却见前堂的门开着,桌上摆着几碗剩菜剩汤,密密麻麻的苍蝇飞舞着。一个人也没有。左边的里屋却传来我爹的呻吟。我连忙进去,只闻到臭气冲天。我爹躺在床上,满身屎尿。我连忙替他清洗。洗完后我问这是怎么回事?我爹说他中风以后,一直由邻居章二婶照顾。章二婶今天有事去县城,就委托小华照顾。
我就问:小华人呢?他怎能扔下你不管?我爹却摇摇头,不肯说。我又问:爹,你平常身体挺好的。怎么会突然中风?他还是不肯说,只是不住叹气。直到章二婶回来后,才告诉了我一切。她说:这都是你儿子作的孽!我奇道:小华?他还是个*岁的孩子啊?
章二婶说:这孩子不知怎么的,从小就不学好。自从你去上海后,他更无法无天了。他经常偷村里的东西,前不久还去偷西瓜,被看瓜的章四爹发现了。他竟扔石头,把章四爹的头砸开了,送进医院缝了好几针,他爷爷听到这消息一急,就中风了。
我听完这些,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儿子这么顽劣,都是我这做父亲的责任。后来我陪爹吃晚饭的时候,我爹说:诚实,你要带小华去上海?我点点头。他却说:小华不会跟你走的。这孩子不知怎么,恨透了你。这些年只要提到你的名字,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听到这些,我无言以对。我知道小华这孩子脾气一直很倔。我爹又说:你别担心。我替你想了一个办法。我有一个表侄在萧山做水泥生意。家境还不错。他和老婆结婚多年,都没有小孩。去年他来村里探我,说他很想要个孩子。我就有个想法:不如把小华送给他吧。前些日子我身体稍稍好转,就联系过他了。他表示也想要小华。诚实,你还年轻,还能再娶一个老婆。送掉这孩子吧。你再成家就方便多了。我听到这里,顿时生气道:爹,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小华是我的儿子,我怎会送给别人?
正说到这里,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华回来了。他进屋见到我,显得很吃惊。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盯了我一眼,那眼光就像刀子一样锋利。随后他就回自己的屋了。晚饭也没来吃。我去敲门,他理都不理。我爹说:没用的。这孩子好象前世就和你有仇。你还是照我的办法,把他送走算了。
但是,我又怎么舍得送走我的亲生儿子呢?
次日一早,我想和小华好好谈谈。但是他把门关得很紧。我只能走到外面,绕到他的窗下,想打开窗户喊他。却听到一阵阵磨刀声。我从窗缝往里看,看见他正在磨刀!
当时是早晨七点,阳光普照。可是他却紧紧地关着门窗,神色阴沉。在阴暗的屋角里缓慢而用力地磨着刀。在他身上,我看不到一丝一毫儿童的天真活泼。我只看到一团仇恨,一团冰冷的仇恨。饶是阳光晒在我背上,我也觉得阵阵发寒。他磨完刀,从里间拿出一个黑布包裹。一层一层地慢慢打开,好象很珍重。我不禁好奇,睁大眼看去。包袱打开后,里面竟是黄芳的遗像!
章诚实说到这里,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继续道:“只见小华很认真地对着遗像说:妈妈,他回来了。今天晚上我就要为你报仇。”看到这一切,我彻底明白了:小华永远不会原谅我。就算我想带他去上海,他也绝不肯去。我想来想去,最后只能同意我爹:送他去萧山。
那天上午,我爹让我在小华喝的汤里放了几片碾碎的安眠药。到了中午时分,小华就已人事不醒。于是我立刻带他去萧山。我爹已经和那位表侄联系过。到那天晚上十一点,我到了那位表侄的家里,把小华交给他。眼看着他抱过我的儿子,我心如刀割。我本想当晚就走,但是没有买到火车票,只得先在他家睡一晚。
第二天清晨,趁着小华未醒。我就整理好行装,在院子里和那位表侄道别。谁知小华忽然闯出客厅,冲到院子里。他只穿着一件白睡衣,光着双脚,双眼怒瞪着我说:章诚实!你害死我妈,还想把我送人?我当时就愣住了。那位表侄连忙上前相劝。不料小华手里竟有一把刀子,一下子刺破他的手,夺门就跑。我连忙追出去,在门口抓到他。他反手一刀划过来。我连忙一闪,头却撞到砖墙上,血当时就流下来了。疼得我眼冒金星。趁这时小华逃到院外,抢了一辆自行车就跑。我也顾不得疼痛,也找了一辆自行车追上去。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8月15日。”
章诚实顿了一顿,又道:“那天很热,太阳毒辣辣的。追出没多久,我就已大汗淋漓,心里也越来越烦躁。我心想,我该拿小华怎么办?这孩子这么野,不可能留在表侄家里,只能带他去上海。可是到上海我又该拿他怎么办?我一边飞快地骑车,一边想得头都要裂了。不知不觉中,我追着他来到一片荒山脚下,山脚下是一片茫茫的野竹林。小华跳下车子就往林子里钻。我也只能扔下自行车跟上去。竹林里密不透风,闷热得要命。我一个劲叫他,他都不应。直到追上半山腰,在一片破旧的庙宇前,在一口枯井旁边,我逼住了他。他见没路可走。忽然站到井边,用刀子指着我说:“章诚实,你再过来我就往下跳。’
我竭力压下满胸烦躁,尽量柔声地说:儿子,是爸爸错了。爸爸向你赔罪。你跟我去上海吧。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他冷冷地看着我,什么也没说。他那种轻蔑的眼神,令我再也说不下去。他根本就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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