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回避她!这是确凿无疑的。但是他为什么要回避呢?他有什么事不能对她这妻子说呢?
方小娅越想越不安。不久后她又想起另一件事。还是她和章诚实结婚前夕,章诚实说要回老家去喝一个亲戚的喜酒。十天后他重返家里,额头却包着一块绷带。他说是回上海的前一晚,那些老乡们摆酒送他。他喝醉了,回旅馆的路上一头撞到树上磕开的。可是,当方小娅要洗他换下来的衣服时,却发现章诚实换下的一双白袜子沾满了鲜血。她拿着袜子去问章诚实。他说这是自己的血。方小娅奇道:“你撞破的是额头,血怎么会流到袜子上?还流了那么多?”记得当时,章诚实有些神色不安,他含糊地道:“我也不清楚。我忘了。”而就是在那天下午,他午睡时做了恶梦,在梦里大喊:“小华,我不是故意的。”
他额头上的伤、袜子上的血、还有在恶梦里的惊恐喊叫:“小华,爸爸不是故意的....”方小娅把这些事情串联起来一想,不禁手脚冰冷:难道,难道章诚实和她结婚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叫小华的儿子?为了和她结婚,章诚实杀了那个儿子?
一想到这里,方小娅的眼前立刻浮现起一个可怕情景:在某个阴暗的小房间里,章诚实死死用手掐着一个男孩的脖子。男孩的脸涨得通红,不断地挣扎着。章诚实却双眼布满血丝,满嘴酒气。他右手还握着一把菜刀,狠狠地用刀乱砍那男孩,砍得血肉飞溅,满墙都是。男孩挥舞着双手叫道:“爸爸~~~爸爸~~~”但是刀锋挥下,连他的手指都砍断了。章诚实一个劲地砍着,连血肉溅在他脸上都浑然不觉。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他正穿着笔挺的大红色西服,胸前别着玫瑰花,挽着穿洁白婚纱曳地长裙的方小娅,在漫天缤纷的花瓣雨祝福中,在神圣纯洁的婚礼进行曲伴奏中,双双步入教堂。天色是多么清蓝,花香是多么芬芳。
直到“当啷”一声,菜刀掉地,章诚实清醒过来后,看到满地满墙的鲜血,这才惊叫道:“小华~~~~,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真的不是故意的!”
“够了!别再胡思乱想了!” 方小娅竭力想停止自己想下去,但是脑子又不听使唤地直往下想:记得章诚实从家乡返回上海后的那段日子,他一直显得神经紧张,忧虑重重。方小娅也曾奇怪,幸福的婚礼就快来到,他还在担心什么呢?难道担心她的父母阻止?原来从一开始,方小娅的父母和家人就强烈反对她和章诚实结婚。原因很简单,两人的条件相差太大,无论是外貌、年龄、还有经济条件。但方小娅一心一意地爱着章诚实,爱他的老实本分,质地淳朴。为此她不惜与父母家人断绝关系。
直到两人正式结婚,并且渡完蜜月以后,章诚实才渐渐地开朗起来。难道在那段时间里,他并不是担心结婚的事,而是在担心其他的事,譬如他杀儿子的事会东窗事发?
“不要再想了!”方小娅打开水笼头,从冷水擦了擦脸。自己准是凶杀类的电视节目看得太多了,以至于动不动就胡思乱想。说到底,章诚实只是说了几句梦话而已,她怎么会想得那么远?她应该绝对相信丈夫啊!章诚实一向老实厚道,不可能会欺骗她。
那天晚上,方小娅强迫自己停止一切联想,然后去睡觉。可最终还是靠了两片安眠药才得以入睡。但是随后几天,这种可怕的念头却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而且她每次去医院探望章诚实,总发觉他却越来越阴沉,眉宇之间笼罩的愁云越来越浓。他真的有事瞒着她!
这天下班后,方小娅照例去医院探望章诚实。她决定了。就在今天,她一定要和丈夫好好谈一谈,敞开心扉的谈,开诚布公的谈。无论章诚实有什么样的心事,只要他肯说出来,她都能接受,并且会尽力帮助他。他们是夫妻,是同舟共济的伴侣!
方小娅也做了心理准备,甚至做了最坏的设想。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事实真相凶险得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9 医院东大楼
方小娅在公司门口的车站等车时,章诚实打来电话,说他换了病房。现住医院东大楼的十二楼1226号病房。方小娅奇道:“你为什么要换病房?”章诚实默然了半晌,沉声道:“那里人少,清净些。”方小娅听他的语气,似乎另有隐情。但是她不想在电话里多谈,反正到医院以后自能问一个水落石出。于是便道:“好吧,我马上过来。”
约莫半小时后,方小娅乘车抵达医院。刚下车,猛听得‘轰隆’一声响雷,黄豆般大的雨点子就落了下来。这两天一直是雷阵雨天气。暴雨往往说下就下,方小娅虽然带着伞,但是眼看雨势太猛,只能先躲入车站附近的一家水果超市。超市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顾客。她收了雨伞,顺着高高的货架往里走,想顺便买些苹果。走到苹果架子前,却听到架子对面有人惊呼一声道:“你说什么?医院的东大楼里有鬼?”另一人低声道:“嘘,你小声些。”
方小娅一怔,便透过架子的缝隙看去。只见架子的另一面,站着两位老人。都穿着白色底子蓝条纹的病号服,想必是住院的病人。其中一个矮个问另一个瘦高老人道:“老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瘦高老人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低声道:“你也知道,前些日子我一直住在东大楼的10楼。”矮个子道:“是啊。我也奇怪呢,昨天你怎么搬回西大楼了?”
瘦高老人道:“这是前天傍晚的事了。那晚大概六点多,我吃了晚饭,照例去走廊里散步。宽阔的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日光灯也不太亮,只听得呜呜的冷风在呼啸。这东大楼原来只有九楼,最近新增了10-12三层楼面,还没几个病人搬进来,所以整个十楼相当冷清。我顺着长长的走廊慢慢走着,走到一处向上的楼梯。望着黑黝黝的楼梯间,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隔壁病床有个患肝炎的小女孩,非常调皮。今天早晨小护士要替她打针,她一会儿钻床底下,一会儿逃入男厕所,就是不肯乖乖地配合。那个小护士染着黄头发,也就是十七八岁年纪,大概刚从护士学校毕业。她不耐烦了。她把孩子逼到床角后,阴沉着脸,指了指天花板说道:‘你知道楼上是什么地方吗?’小女孩说:‘我干嘛要知道?’小护士用阴恻恻的声音说:‘楼上就是停尸区。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死人。有的被汽车碾得肚破肠流;有的上吊自杀舌头伸出老长;还有的从楼上摔下来,摔得骨断筋折,眼珠子也挂在外面....这些死人如今都放在楼上,放在零下十几度的冷库里。你要是再不肯打针,姐姐就把你捉到楼上,把你塞进冒着寒气的冷库里,让你和那些死人呆在一起。让它们围着你,从裂开肚子里掏出长长的肠子,一圈圈缠紧你的脖子,还用挂在眼眶外晃来晃去的眼珠子瞪着你......
小女孩吓呆了,隔了半晌,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当时病房里其他几个病友纷纷指责那个黄毛小护士太过分,不该这样恐吓小孩。我在旁听了,却想起来了。我曾听值班医生讲过,11楼确实是个专门用来停放尸体的楼层。一共有八个储藏尸体的冷库,能停放几千具尸体。有时附近医院也把尸体直接送这儿来。
想到这里,我再看了看眼前这道黑黝黝的,盘旋向上的楼梯。想到它通往11楼,通往那个放满死人的地方,顿时心里发毛。我想还是赶紧回病房吧。但是我还没转身,就看到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这人穿着白底蓝条的病号服。他看到我,还朝我挥挥手说:“老李,出来散步啊。”我一看,这不是同病房的老张嘛!就道:“是啊。你也出来散步?”
老张点点头,走下楼梯,从我身边擦过,朝长廊的另一端走去。我也没在意,转身继续返回病房,刚走出两步,我突然想起来了:昨天老张不是死了吗?昨天早晨他动手术失败,人当场就死在手术台上。他家属来了好多,哭闹了很久呢!想到这里,我浑身一机灵,慌忙转过身,只见背后的长廊空荡荡的,不时飘起阴森森的风。哪里有老张的影子!”
瘦高老人说到这里,脸色也阴森森的。方小娅听得出神,手里抓着个红苹果,却忘了放进塑料袋里。
瘦高老人继续道:“当时我吓得尿都快撒出来了。立刻逃回病房,马上叫来护士,要求转回西大楼。等我回到西大楼的当天晚上,就和同病房的四五位病友提起这事。谁知他们听了,却不显得有多惊奇。我正自奇怪,有一位姓金的退休老干部就对我说:老李啊,一星期前市中心有片棚户区着火,烧死了一百多个人。你知道吗?我说:这哪能不知道?这是大新闻啊。这些天的报纸和电视都在说这事。老金说:火灾发生的当晚,我们这些病友都住在东大楼的十楼。
我奇道:原来你们以前也住东楼?老金和其他病友都点点头。老金说:那天晚上我们看完电视新闻,不禁议论纷纷,替那些葬身火窟的人惋惜。却见病房外的走廊里,护士们来往匆匆,好象很忙碌。大家不由奇怪,东大楼向来没什么病人,护士也闲得很,今晚忙些什么?就拉住一个小护士问她。她说:市中心那场火灾中烧死的一百多个人,今晚全拉到11楼的停尸区了。她们正忙着做初步清洗,然后一一放入冷库。当时大家听完后,也没感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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