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一把抓住十块钱,脸上堆满了笑:“来者就是客,我怎么会不欢迎呢?”然后一叠声地喊:“翠儿她妈,赶紧出来,家里来客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从屋里走出一个满脸皱纹的女人,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让人印象深刻。看到我们,她满脸皱纹深深地抽动了一下,然后瑟缩着垂下头。
中年男人叫她赶紧张罗饭菜,再上屯子西头打二斤小烧酒。一听到打酒那女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无奈男人的连声催促,她只好挪着步走了。
这顿饭张罗了将近一小时才上桌,我和马胖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其间中年男人对那老女人呼呼喝喝,连推带搡,十分让人看不惯。我和马胖是外人,不方便管他们的家务事,只能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桌上的饭菜十分简单,三菜一汤,都是由萝卜、白菜和一些叫不出名的野菜作为原料,难得的是竟然有两个咸鸭蛋,切口处冒着油,看起来很诱人。
马胖口涎长流,中年男人呵呵一乐,我们三人上了土炕,老女人则跑到厨房看灶火。我几次喊她进来吃饭,她都不肯。
我吃了几口菜,味道很寡淡,但说不上难吃,我肚子饿极,只顾着吃,马胖倒是和中年男人聊得很投契。
听着他们的谈话,我了解到中年男人名叫李三来,厨房的老女人是他媳妇,他还有四个女儿,如今都嫁到外村去了。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他的女儿都嫁到外村,李三来说上河屯共有三四十户人家,姓李的和姓陈的占绝大多数,外姓极少,同姓之间大多都是亲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姓和陈姓之间突然产生了嫌隙,随着时间的推移,嫌隙越来越大,见面时都不说话,只是彼此互瞪一眼,这样的关系当然不能结亲。
我恍然大悟,三小家肯定姓陈,所以他们才会如此仇视李三来。
马胖向李三来问起陈秀萝的事,李三来见我们知道这件事十分惊奇。他跟三小小姑的说法不太一样,他说陈秀萝是自杀而死,根本不可能起尸,多半是埋得不好,尸体让山上的野狗给拖走了。老陈家的人和其他几家人如此紧张,那是因为心中有鬼。
马胖大奇,问及原因,李三来神神秘秘地瞅了瞅窗外,低声告诉我们,陈秀萝生下来就浑身没毛,是个白虎,克夫克家的命。她爹娘平日对她管教很严,在家里待到二十几岁也没有人敢娶她。不过陈秀萝生得十分水灵,十里八村也没见过比她更秀气的大姑娘,村里村外一干小伙子每天都瞅着她干咽唾沫,但是没人敢犯忌讳。
大概半个月前,老陈家突然闹腾得厉害,尤其是陈秀萝的娘,拿着菜刀疯子一样对着陈秀萝大喊大叫,陈秀萝只是捂着脸哭。她爹把住在附近的几个亲戚都招过去,密谋商议了什么,过了没几天,陈秀萝就莫名死在一条山沟子里。
拉回陈秀萝尸体那天,他凑热闹跟着上前看了一眼,那姑娘的脸已经青肿得不成形状,说是摔的,谁信呢?
听出李三来话里的意思,我和马胖面面相觑,难道说陈秀萝是她爹娘逼死的?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马胖吃完饭,李三来已经醉倒在炕头上,本来他还有借酒装疯的意思,被马胖一下子搡倒,哼哼了几声就睡得如同死猪一般。李三来醉倒后,他的妻子才敢进来吃一些残汤剩饭,马胖看着生气,偷偷在李三来背上踹了好几脚。
待到快黑天的时候李三来才醒酒,一醒来就喊腰疼背疼,我和马胖在心里偷笑,表面上却装得一本正经。
这时候李三来的妻子进门,嗫嚅着说:“三来,外面闹哄哄的,你不去看看吗?”
李三来一腔无明火没处发泄,狠狠瞪了他妻子一眼,穿鞋出门,我和马胖闲着没事,也跟在他后面。刚走出茅屋不远,我们就看到一大片空地,应该是村里的场院,在西甩弯子村也有这样的空地,是秋收时打场用的。此时空地上聚集了足足有三十四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手里拿着各种农具,个个面色激动,怒发冲冠。
马胖急忙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看这架势不太对,如果打起来咱们就跑!李三来面色青白,猛然倒退了几步,一群人瞥见了李三来,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呐喊:“打死李家人!”
忽然一大群人举着铁锹锄头镐头向着我们的方向冲过来,那架势绝对是浩浩荡荡,气势磅礴!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在这么一大群情绪激昂的人面前哪敢停下来,只能撒丫子拼命跑,边跑边在心中感叹,这人要一倒霉起来,真是什么离谱的事都碰上!
我和马胖不认识上河屯的路,只好跟在李三来后面逃命。这时前面的李三来突然连声大喊:“老李家的人都出来,出事了!”
一个个,一群群的人像是雨后春笋一样从不同的茅草屋里冒出来,手里都拿着“武器”,个个表情肃穆,如临大敌。
马胖感慨,看来这帮子人没少打架,个个业务熟练。
两群人狭路相逢,势均力敌,我和马胖被堵在中间进退不得。
马胖看情况不妙,急忙赔出一个笑脸:“各位老乡,咱们都是上河屯的人,一条河养大的,一片土地玩到大的,骨子里淌的都是一样的血,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非要动拳头动锄头?有事咱们好好坐下来商量,要不,今天兄弟我请喝酒,不论男女老少,咱们尽兴而归!”
马胖正说得慷慨激昂,人群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你不是上河屯的人,少在那放屁!”
一个稚嫩的小声音喊道:“他们住在李三来坏蛋家,我能做证!”
我循着声音看去,在陈家的阵营里看到一个满脸兴奋、挥舞拳头的小孩,正是三小。
马胖气得咬牙切齿,低声暗骂。
我看着激昂的人群,后退了两步:“大家别激动,都是误会……”
这时情况已经不由分说,一声龙腾虎啸的“上”,差点儿把我耳朵震聋。我惊险地躲过迎面而来的锄头,趴靠在一家的栅栏上,再一看马胖正在栅栏那头向我招手,我急忙跳了过去。
马胖拉着我:“咱们快跑……”
我急道:“可是这里怎么办?”
“你能一个打十个吗?”
“不能。”
“你能说服他们放下锄头,握手言和吗?”
“也……不能。”
“那还犹豫个屁!快跑!”
马胖的话音刚落,栅栏就被愤怒的人群挤倒,我看事情不妙,撒开腿拼命跑,这时兀自有人跑过来加入战团。
我和马胖一口气跑到屯子边上,看后面没人追赶,才气喘吁吁地坐下休息。
马胖唾了一口:“娘的,运气真背!”
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马胖大摇其头:“这种世仇,一点儿小事都可能成为导火索。每次打完都有人受伤,所以仇恨就越积越深。”
我有些心急,这样打下去万一出人命怎么办?于是我提议上附近部队去搬救兵。马胖说远水救不了近火,这种争斗时间并不会很长,等部队的人来,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了,聚众斗殴的罪名很重,如果惊动部队,这些人全都得被公安抓走,判个十年八年是少说,到时候上河屯可就没人了。
我一想也对,应该尽量大事化小,不应该越闹越大。可是几十人的战争,光凭着我们个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分解明白。
马胖说,这是上河屯内部的矛盾,跟咱们无关,少管闲事才能活得长久。
马胖的理论我并不赞同,独善其身不是我的原则。想了半天,我突然想到二柱跟我说过的一件事。七八年前西甩弯子村曾有过一次打群架事件,那时候陶小芬的爷爷还活着,全靠他出马才勉强平息那场争斗。陶小芬的爷爷在村里辈分很高,很有威信,相信上河屯应该也有这样的人,如果我能找到这个人,陈李两家应该就打不起来了。
我把想法对马胖一说,马胖却问我怎么找,到哪儿找?这种事儿村长都不好使,再说了,要是真有能平事儿的人,现在也应该出面了,你这叫皇上不急太监急!
这时,山间小道上突然下来两个人,我眯着眼细看,走在前头那个拄着拐棍,头发花白,留着很长的白胡子,看样子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而走在他后面的人,却让我大吃一惊,那个人正是给我批命的老人,村民口中的邹东河!他们都行色匆匆,走得很急。
我心情万分激动,急忙走上前,却来不及说话,白胡子老人气喘吁吁地问道:“他们……他们在哪里?那群兔崽子在哪儿,快带我去!”
我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能阻止这场战争的人来了。
现在的时机容不得我和邹东河“叙旧”,我拉着满脸不情愿的马胖又回到了“战场”,白胡子老人看着打得浑然忘我的众人,气得将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戳,大喝一声:“住手!”
有人喊了声:“二爷爷和邹爷爷来了!”
众人纷纷回头,当他们看到白胡子老人和邹东河的一瞬间,手中的“武器”顿时软弱地垂到地上,还有几个仍然缠斗不休的小伙子也被人上前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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