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胖曾问我,如果批命老人不是赵犀怎么办?
我当时回答的是什么?世事无绝对,走一步算一步。
这一步,已经不能再等,必须走下去了。
第十九章 上河屯命案
我原来待的部队位置十分偏僻,我和马胖坐了一天火车又转了一趟汽车才到。
下车后我领着马胖往前走了七八里路,那时候一般都是土道,狭窄不平,马胖人胖气短缺乏锻炼,直呼哧,我也微微气喘。这时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路口,也就是我初遇批命老人的那个路口。这个路口通往一个小屯子,照我推断,批命老人很可能就是屯子里的人。
我和马胖拐进了路口,又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才进入小屯子。此时正是四月天气,春风拂面,脚下的土地已经冒出嫩绿的草芽,路边的田里已经有农民吆喝着耕牛在翻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马胖突然叹了口气,说有点儿想家了,每年这个时候他爸妈也在自家田地里忙活,可惜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只有四处流窜的份儿,享不了那种平淡的福气。
平日马胖总是大大咧咧的,突然间表现出这么感伤的一面,让我十分不习惯。
从开始进入屯子,我就极目四顾,期盼能恰好看到批命老人。可是春耕期间,屯子里基本看不见闲散的人。我们好不容易才看见一个追狗的小孩,马胖一把将他拉住,问他村长的住处。马胖的意思,要找人从村里的老大下手最有效率。
小孩挠了挠头,用手往南面一指,马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脸都绿了,原来那里竟有一个搭在路边的简陋茅厕,茅厕只是用几片门板简单钉成的,还没有门。此时,里面正蹲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看着我们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三小,快回来”,小孩就飞快地跑开了,只留下我们尴尬地站在原地。
中年男人终于办完事,提上裤子要走。我赶紧上前:“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想跟老乡打听个人。”中年男人显然有点儿磨不开,半天才道:“是我们屯儿的我都知道,你问吧。”
我大概描述了批命老人的相貌特征,最后还加上一句,他名叫赵犀,右手缺了半截小指。
中年男人不假思索地告诉我,他们屯子里确实有一个精通算命的老人,可是他叫邹东河,不叫赵犀,左右手都完好无损。
我顿时蒙了,王半仙的推断完全错误,给我批命的老人竟然不是赵犀。虽然这种情况也在意料之中,可我还是相当失望。
马胖在一旁悄声问我还找不找批命老人,我心想就算他不是赵犀,我也得去看看。批命老人曾亲口跟我说如果撑不下去就来找他,如今我果然霉运不断,就算不为王半仙,我也要为自己打算。
打定主意,我向中年男人打听邹东河的住址,中年男人却告诉我他几天前就上山了,好像是去采什么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望着眼前一片茫茫大山一筹莫展。
马胖在一旁念歪诗:“只在此山中,老头不知处。可惜呀,可惜。”
我还想跟中年男人打听些信息,可他突然推说还要干活,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
我心中颇为惆怅,显见我的霉运依旧发挥着它那巨大的威力,此来诸事不顺。
马胖在一旁出主意,让我先在屯子里住上几天,那中年男人说邹东河已经上山待了几天,没准儿很快就下山了,根本不用费什么精力去找,成语守株待兔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我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反正不急着回去,等人的闲暇还可以回部队看看。
想要留下就必须先找个留宿的地方,我回想起在西甩弯子村那些日子,再看这个地方也不觉得陌生。一般乡下人待人都很热诚,我想留下来应该不是难事。
正巧刚才见到的那个小孩又跑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条体形很大的黄狗,耳朵老长,舌头伸在外面。小孩看到我们还站在原地,于是歪着头打量我们,一脸古灵精怪。
马胖向他招招手:“三小,你家在哪儿,能带我们去吗?”
三小显然很惊讶:“你们认识我?”
马胖笑了:“我当然认识你,我连你爹妈都认识。你没看见我这身军装吗?我可是附近部队里的解放军叔叔,现在找你爹妈有事,你快前面带路!”
马胖最后一句话颇有军令的威严,三小神情肃穆,喊了一声“跟我来”,就带着我和马胖一路小跑前进,大黄狗跟在他后面。我望着他那小小坚定的背影,琢磨着这情形怎么那么像某电影中的情节。
三小领着我们在屯子里拐了几个来回,然后把我们带到了一栋茅草屋前,茅草屋稍显破旧,屋前有一个很大的菜园子,围院子的栅栏上还撂着耕地用的犁杖。
刚进院子,一个年轻姑娘正好从屋里走出来,手中捧着个簸箕。我和马胖骤然出现,姑娘明显一愣,三小喊了声:“小姑,他们是八路军派来的,你快让我妈出来。”
姑娘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我哭笑不得,三小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些,恐怕是打仗故事听多了。
姑娘尴尬地看着我们,我急忙上前解释几句,姑娘面有难色,嗫嚅着告诉我们,三小他爹,也就是她大哥上山去了,今天有可能回不来,家里只有她和嫂子以及三小,恐怕不方便留宿客人,而且不光是她家,附近几户人家恐怕都不行,因为家里男人都上山去了。问及原因,她却说出一件耸人听闻的事。
前几天上河屯(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这屯子的名称)死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名叫陈秀萝,她是因为不慎掉到沟里颈骨折断而死,属于横死。屯子里历来的规矩,横死之人不能守满三天,所以他们家人只守了两天就匆匆将陈秀萝入殓,准备往山上抬。
可是这其中还有一件难事,本来邹东河是屯子里的“权威人士”,他会看风水选吉日,屯子里的婚丧嫁娶都要问一问他的意见。可是今年赶巧他刚走两天就死了人。他不在,没人懂那一套,大伙一合计,先不管风水的好坏,尽快将陈秀萝下葬,时间久了怕有变故。于是屯里人抬着棺材上山,随便找个地方将棺材埋了。
那时候土葬没什么讲究,不会瓜果梨桃、熏香白酒地供着,只是不深不浅地刨出一个大坑,把棺材横放在里面,然后填土做成坟包,再插上一片木板上书“陈秀萝之墓”就算完事。
这世上不管死了谁,日子都得照样过。四月天气渐渐回暖,冻了一冬的土地已经开化,屯里人像是一群群蚂蚁,开始忙着翻地、播种、育苗。
死去的陈秀萝很快就没人再提起,可是过了没几天,突然有个上山挖野菜的人连滚带爬地跑下山,逢人就说陈秀萝的坟被人掘了,棺材里没有尸体,只放着一只青布鞋。
老陈家的人一听就蒙了,发疯似的往山上跑,到埋陈秀萝的地方一看,坟包果真被破坏得乱七八糟,墓碑倒在地上,棺材盖儿掀开一大半,里面除了一只青布鞋外空空如也。
这是何等惨事!
陈秀萝的妈顿时坐倒号啕大哭,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她女儿死得惨不说,连死后的尸体都不得安宁,实在是命苦到了极处。
后来几乎全屯的人都上山看过陈秀萝的坟,最后有个人提出陈秀萝是横死的,怨气冲天,而且埋得也不好,有没有可能她的坟不是被人刨的,而是她自己跑出来的呢?
村里人迷信,听了他的推测人人色变,最后一致决定,不管怎么回事,先找到陈秀萝的尸体再说。
近几日屯子里每家都会抽调一个或两个男丁上山找尸体,可惜至今没有结果,最后甚至会有一部分人留宿在山上,省得山上山下地跑,浪费精力。听完姑娘的叙述,我有些沮丧,一群男人上山找尸体,留下一屯子女人,却叫我们到哪里找栖身之所?
马胖突然提起,刚才不是见过一个中年男人吗?
我一拍大腿,对呀,找到那个男人就行了。我转身问正在抠土的三小,刚才蹲在茅厕里的人是谁。上河屯这么小,我相信三小肯定认识刚才那个人。
三小开始低着头不说话,好半天才告诉我们那是李三叔,他人很坏,常背着人踢他屁股。
我让三小带我们到那个李三叔家去,姑娘满脸不情愿,最后特别叮嘱三小只能带到他家门口,千万不能进去。我心中奇怪,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恩怨不成?
三小果然听话,将我们两个带到一扇破旧的柴门前,就立刻跑了。我推开柴门进了院子,李三叔家的房子跟三小家的茅屋差不多,甚至比他家的还要破旧。
马胖喊了两嗓子“有人在吗”,屋子里很快伸出一个脑袋,可不正是刚才见到的中年男人吗?他看到我们立刻露出一副很不耐烦的神色:“屯子里一堆人,你们干什么非得找我问东问西的,去去去,我现在很忙……”
马胖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抽出一张崭新的十块钱,在中年男人的鼻子前晃了晃:“李三叔,我们兄弟俩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想在你家借住两晚,你不会不肯吧?”那十块钱一直在中年男人鼻子尖儿上打晃,跟猫逗老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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