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不时舔着唇,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又略带兴奋地搓着手。
堂上女子身着华丽色彩的云锦织物,腰间佩玉,青葱般的玉指在把玩着胸前的长发。
倾城躲在帘子后面,看不到那女子的脸。
对面的老者看向堂上女子,充满欲望而扭曲的脸写满渴望。
那女子倒是平静,倾城虽看不到她的脸,但仍然能感觉出她的平静。或者说那是一种优雅的淡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充满静默的味道。
老者不时搓着手,随着这静默的时间,脸上开始挂上一丝焦躁。
“姑娘,我已按你的吩咐带了素年前来,你是否也该按你所言将妖娆交予我呢?”
“这男子当真是素年?”女子的声音柔软、甜腻,但却带着一丝冰冷。
“当真。我自己的孩子,难道我会认错?”素年的父亲将声音提高了几度,音色略显颤抖,他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兴奋。
“素年,你出来吧。”
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既然已经醒了,也就不必藏于人后。”
倾城顿了顿,想必那女子早知自己躲在帘后。
堂上女子浅浅地笑着,看着那个绝色男子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立在堂中,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公子请坐。”她柔柔地对他笑,又冲门外喊了声上茶。门外有人大声应着,很快便有婢女端了茶水给倾城。
老者看到倾城,有点拘谨,但那女子却是并不掩饰什么。
“倘若他真是素年,那你取他左手中指指心之血于这花瓣上给我。”女子随手从身边桌上摘了片花瓣。
老者起身过去,压抑不住的兴奋叫他几乎是夺来那花瓣。
倾城若无其事地看着堂上的另外两个人,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他面目平静地看老者舔着嘴唇过来,一把抓了自己的左手过去。
倾城没有抗拒,只是看着指心之血滴了一滴到花瓣上。
老者放开他的左手,送那花瓣给堂上女子。
女子轻启薄唇,含了花瓣的边缘在唇间。
倾城看着红色的花瓣在刹那间变成粉白。
女子托着花瓣向倾城走来。
到他身边的时候,女子蹲在倾城身边,小心地拉过他的左手,将花瓣覆上他被划开的手指。
花瓣中托着晶莹的水珠。大概是自己的血像那花瓣一样褪去了色彩罢。倾城那么认为着,花瓣上的水珠碰触到指心,有丝凉凉的感觉,甚是舒服。
取下花瓣的时候,倾城看到自己的手指上并没有伤口,平整如初。
女子抬头对倾城笑,妖媚的脸又不失清纯。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唤做素年的男子抬手抚摸她的眼角,像当初一样。就在这一刻,她确定了这是她失而复得的素年,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那老者伤了她的素年。
倾城伸手触上她的脸,轻轻地抚摸她的眼,沿着那双狐媚的眼触碰她的眼角,他的心有一丝柔柔的暖意,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想那么做。
眼前这女子跟七月的脸重叠,但他心里清楚,这并不是七月。
那么,眼前这女子,应该便是妖娆了。
想到这里,倾城抬眼看向老者。这老者还问她要妖娆,必定是因为他并不知这女子便是。又或者,七月才是那妖娆。
妖娆心里有丝慌乱,她看着素年,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他不动声色的脸,叫她有丝慌乱。
倾城起了玩心,俯身在她耳边轻唤:“七月。”
女子张大的瞳孔说明了一切。
她看着倾城,还好,他以为自己是七月。也就是说,在他眼里,自己与七月本是一人。
倾城想起在梦中,老者也是带着素年来见的这女子,第一眼,这女子便看上了素年,认定是自己的主人。只是素年的父亲并不知。
女子额间有颗朱砂痣。此刻,七月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倾城,带着哀伤的眼眸。
一如往昔。
妖娆喜欢饮食选中人之血。
素年的父亲也不记得是听谁讲的了。既然那女子不肯将妖娆交予自己,必定是因为没去满足妖娆吧。
于是他决定每日取素年的血交予那女子。
女子每日去看望素年,却看不到素年身上的伤。
素年觉得这女子可怜,甚是喜爱她,他在她的身上,看到年幼的自己。
女子有时是着素衣前来,她浅笑着告诉他,公子叫我七月便好。
她带他游园,为他做可口的饭菜,却从不跟他一同进食,只是在他的身边安静地看他吃,或是在一旁拨弄香炉。
就像他倾城在七月府上所过时日那般。
对素年而言,那是段伤痛与欢笑并存的日子。
痛的是每日与父亲争战,不明不白地被夺去血液。
笑的是有这七月陪在身边,看到的是她安静的样子,而不是妖娆带着残酷的媚态。
然而某天,他突然看到她在饮用父亲从自己身上取去的血液。
恐惧占据心头,更多的是心痛。
他推开门看她,面目平静。
“素年。”她轻声唤他。
素年捋起衣袖,深深浅浅的疤痕盘踞他的手臂。素年走上前,以法力划开手腕,伸至她面前,“你不过是想要我的血罢,给你,全都给你。”
素年觉得自己活在一个骗局里。心里的绝望泛滥开来,原来自己爱上的,不过是场幻象。
女子这才明白,每日所饮之血,来自素年。
愤怒涌满心间,她伸手想要去拥抱素年,但被推开。
“素年。”她立在原地,显得有点无助。
她上前,想要帮素年治愈伤口,但素年只是转身离开。
“素年,你给我站住。”
老者追出门来,拦住素年的去路。
“这就是你所谓的忏悔?你的心里,只有妖娆,只有那法师冠首之位。”
素年觉得有丝茫然,淡淡地看着自己所谓的父亲。
良久,眼前浮现锦时的脸。
眼前,那个素衣女子坐在湖边弹着琵琶,一个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我们都是不合格的戏子……
锦时。
此刻,素年想念他的锦时。
“姑娘,你已证实这是素年了,可以把妖娆交予我了吧!”素年父亲的脸上已经摆明了自己的不耐烦。
倾城抬眼看他,浅笑着。“她便是妖娆。”
女子诧异地回头看他。素年为何这般,看来他真的很恨自己吧。
“她?”老者挂满欲望的脸迟疑着,但想想自己曾经仔仔细细地搜索过这女子的住处,也跟踪过她很多时日,却始终没见她去见传说中所谓的妖娆。
如此说来,她可能真的是那妖娆。
老者上前拉住她,有藤蔓随着光线缠绕上她,动作快到她来不及反抗。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素年。
倾城看她,心里划过一丝怜惜。他心里明白,其实她并未想过要去伤害素年。
就像他明白,仅凭老者,并不会伤到她。
但她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充满绝望。
倾城有一点慌张,他知道自己是斗不过素年的父亲的。
但这女子并不去反抗,这叫他该如何是好。
他回来,是为了找她报仇吗?她的心里写满问号。七月在那朱砂痣里泪流满面,不相信素年会去伤害自己。
倾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素年吗?还是为了素年那可怜的母亲。
心里想念锦时,那个哀怨的女子。
为什么不反抗?倾城在心里大声呼喊。
突然地,就听到七月安静的声音,因为我不相信你会伤害我。
倾城瞪大眼睛,眼前的她分明没有开口讲话。
老者狂笑,声音因兴奋而颤抖。他抓住了妖娆,妖娆是他的,他是暗夜王朝的第一法师。
老者与那女子周围出现了光圈,他想要带走她。
倾城伸手想抓住那女子,眼底的寒光迅速蹿上睫毛的尖端,愈来愈亮。他在努力追踪老者的法源及动向,但老者的动作实在太快,他来不及跟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隐却在光圈中。
他无助地垂下手,只看到那女子消退的容颜泛着凛冽的寒光。
“七月。”倾城大声喊叫,无力地跪倒在地。
他并非真心想要去伤害她的。
那亮光还在眼前闪烁。虽然倾城什么也感应不到。
抬起的眼眸中噙着泪水。
倾城抬手抹去眼角的水珠。
“叔公,叔公。”
锦时慌慌张张地进门,高高的门槛差一点就将她绊倒。
“锦时,你因何如此慌张?”仁浩上前扶她。
堂上老者不语,捋捋胡子,没有开口。
“叔公,锦时刚在外面听说素年的父亲抓了妖娆。”锦时迟疑着,“叔公,你说,素年有没有事?”
老者愣了愣,没有作答。
倒是仁浩先开了口,“妖娆?素年的父亲竟能降了妖娆?”
老者沉默着,良久才开口,“大概是妖娆不想再吸食一次素年的血罢。”
叔公话毕,所有人都沉默了,锦时想起当日素年回来时的那般模样,泪水涌上眼眶。
锦时开始在心里想象那幅场景。
在想象中,锦时看到素年的父亲束缚住他,狞笑着走向素年,他划开他的皮肤,去接他流下的血液,那些血液温热而浓稠。素年偏过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