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安静,安静,别伤心,我有一个很好的办法,让你可以立刻忘记她,不用忍受任何痛苦。
来,跟着我,我带你去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你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出车库,有没有看见阳光?
对,有点刺眼,但是不要紧,你会适应的。
现在是不是好一点?
有没有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对,我们一起继续往前走。
听,这是什么声音?
对,是海浪声。
那边就是栈桥了,看见了吗?
跑过去,跑快一点!
哇,终于上了栈桥了对吗?
踩在暖暖的木板上,脚底觉得很舒坦。
看,多清澈的海水,还有好多美丽的鱼!
深呼吸一口——嗯,海风的味道,有没有觉得心情好多了?
对了,Joey,你热不热?是不是很想下水痛快地游个泳?
水里很凉快,你还可以看见水底的珊瑚群。
嗯,可是现在不行,因为你没有带游泳裤呀。
没关系,等一下你从我的诊所回家去,然后你会拿上你的游泳裤,开车到海边,然后你就跳下去,记住,不要呼吸,慢慢游,一直游,不要抬头换气,一直游到深海里。
你会很喜欢那里,那里十分宁静。
你和海底的鱼一起游戏,它们不会抛弃你。
忘记你的妻子,离开她,搬到海底,永远不要回去……
明白了吗?好,那我们往回走,从栈桥下来,看见楼梯了吗?
这次我们要往上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Joey,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告诉我,你觉得心里有没有舒服些?
嗯嗯,很好,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哦?要去海边游泳?这是个好主意,那今天我们就到这里。
再见,Joey!
13.姿
是爱情,但无关风月。
他爱上的,是笔墨纸砚。
近三十的人了,没有谈过一次恋爱,甚至,没有注意过任何一个女性。
他沉浸在自己的书斋里,持一支狼毫,泼墨写意。
忘了吧,大多数人都已经忘了吧?
那个挑灯展卷,月下研墨的书香时代。
他却还活在那里,仿佛被时光遗忘,留他静悄悄在所有人泛黄淡却的记忆里。
入春了,单薄的衣衫,兜一袖晚风,他觉得,恰好配一行狂草。
张旭怀素的帖,心底浮现上来,镜花水月,泼洒开,运挥手之间。
素雅玉版,像是一方舞台,尽由他笔下线条游走盘旋,扭转乾坤。
他那时只消眯起眼,甚至无需呼吸,脸上表情随手势变化,像是一场欢爱般全情投入,抵死缠绵,仿佛他整个人是虚无,而手中的笔,才是真身,云雨雪白卷面。
知道么?
狂草的境界,不是字的本身。
而是一种姿态。
人的姿态,字的姿态,人和字纠缠在一起,姿态万千。
他的笔,略带倾斜,落笔狠,转而轻柔一抹,像是挑逗,又在嬉戏间轻佻一收,欲擒故纵。那一撇,毫无顾虑地洒出去,分割出一片独白的空间,拉开了上下间的牵扯,又藕断丝连。
再一捺,稍带枯竭,迎向另一个字的空隙,是一场欲拒还迎的邀约。
虚虚实实,浓情蜜意,墨香盛了酒意,醉了他的人,狂了他的心,满纸游云,丝丝缕缕眉目传情。
恍惚间,他看见一个水袖女人。
她轻盈坐在桌案,一挥长袖妖娆的白,自浓艳的墨中奔舞而出,缠绕上他发烫的身体。
她妖媚体态,一个眼神,极尽风流之姿。
他痴了,她是他笔下的字。
他狂笑起来,傲世豪迈,她无限娇姿,迎风飞舞,独独取悦他一人。
书斋里,暗香流转,他和她,是灵动的墨魂,不沾任何世俗,写春意入骨。
天亮的时候,阳光撩动浮尘,他的家人,发现他倒在书斋案前。
狂草,一气呵成,却尚未落款。
他垂着眼,嘴角恣意的笑,衣衫上,满是墨痕,浓淡飘逸。
14.晏公子
晏公子吃一口酒,柳絮飞处,是人间百态。
这市集来来往往不少过客,他独独等一个女子。
但他并无把握她会来。
昨日,女子肩挑一副轻便的担子,在这酒楼对面的树荫下,摆卖珠钗首饰。
她的唇若朱红一点,柳眉不扫而黛,穿着粗布的衣裳,却艳胜所有珠玑。
公子发乎心底一笑,万千遐思。
呀!她来了!
女子还是昨日装束,放下担子,熟练抖开裹着首饰的软布,一一排开,罗列整齐,然后静静坐在树荫下,抱着双膝静静等待。
晏公子走上前,折扇于手中唰地收拢,直指一根艳绿的碧玉簪子,问她:“姑娘,这个多少银子?”
女子嫣然一笑,伸出纤纤手指,“五两,公子。”
天气焗热,虽然是树荫底下,她依然脸颊娇红,额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沾湿了几缕发丝,垂在眉边,分外动人。
晏公子着小厮给了银子,自己拿起了碧玉簪,折扇一伸,抬了她的下巴,便要将簪子戴上她的发髻。
女子羞怒了起来,一手拍开折扇,头一偏,躲开他的手势,抬眼瞪着这个轻薄的陌生男人。
晏公子是家里娇宠惯了的,平日丫鬟们见了他,都是极献媚的,他是家里独子,恁谁不想得他垂青?
但眼前这女子,愤恨地眼神,紧咬着唇,让晏公子失了方寸。
“姑娘,我见这簪子极是匹配你姣好样貌,特地买下,送给你戴的。”
女子听罢更是怒了,干脆起身挑了担子就走。
公子心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姑娘!你为何要走?”
女子想转身推开他,谁料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入他的怀里,只听她“啊”地一声惊呼,抬头狠狠望向他,霎时间眉宇凝结,朱唇一张一翕,却发不出声音。
晏公子吓得松开手,女子脱离了怀抱。
一根碧簪,直插入心!
她软柳般摇晃,软软瘫伏在地,胸口盛开一朵殷红的花,从碧绿簪下晕染开来,猩然欲滴。
黄昏渐浓,晏公子吃下最后一口酒,他叹了一声,怕是那女子今日不会出现了,又或者,去了别处摆卖?
小厮轻声地哄孩子一般,“公子,天色不早了,等不到那位姑娘,咱们该回了?”
小厮轻声地哄孩子一般,“公子,天色不早了,等不到那位姑娘,咱们该回了?”
晏公子痴痴点头,给了一锭碎银,伙计收下,恭恭敬敬送他出门。
晏公子每日都来这家酒楼,他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一年前的那个三伏天。
他每天守候在窗口,只为与她再次相遇。
她穿粗布的衣裳,比所有耀目珠钗都赏心悦目,然后,他放下酒杯,向她走去……
他无心取了她的性命,她夺去他一半的魂灵,两下里扯平。
15.乾
第六次,三枚铜钱纷纷落下,贞贞紧张地和老胡一同凑上去看,居然还是全部背面朝上。
老胡的脸被她的头发撩拨得直痒痒,他一掌推开她的头,问:“你看得懂?”
贞贞摇摇头,俏皮地吐吐舌头。
老胡学着大师的模样一撩袖子,摸摸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说“嗯!这是个乾卦!”
贞贞一听是“钱”,拼命拍手叫好。
“大师”狠狠打了一下她的头,把她敲得踏实了,安安静静坐下。
“知道什么叫乾卦?”
“是不是发达了?可以找个好男人?”
“……”
老胡抬眼看着她一张天真无暇的脸,盈盈双眼满是对爱情的憧憬。
他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他和她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她的眼里就只有别的男人?
还是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男人”?
到底“男人”和男狐狸又有什么区别?不是都是公的么?
无非就是道行深些,喝醉了酒也不会露出狐狸尾巴来,其实内心一样阴险,否则怎么会每次都是她被他们玩弄了之后哭着回来抱怨?
当狐狸精当到她这个份上,也算是丢脸了。
不但全心全意付出身心,还甚至倒贴煮饭洗衣收拾房间。
男人说要带她出去吃饭K歌旅行,她居然不肯,说是要帮他省钱。
到头来男人没了兴致,觉得她除了脸蛋漂亮,其他和自己的老婆有什么区别?!
唉,也怪她道行不深,才会被“人”玩于股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