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上方传来。走远然后又走近。走近后的脚步声不再来自她的头顶,而是来自附近。她听见开门的声音,“哐当”一声,在黑暗与潮湿中异常清晰。吕鸿睁开眼睛。还未等她看清楚,就被人迎面打来两记狠拳。她感到脑袋里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再想睁开眼睛,却发现双眼已被打肿,根本睁不开。
她闻到一股汗液的臭气。然后,有人摆弄起了她的手臂,一个尖锐的东西刺入了她的手臂。随后,她感到想吐,同时又感到舒适温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吕鸿在两种感觉中再次昏迷。
一股热乎乎的暖流从吕鸿的双腿中间流出。暖流让她又一次醒了。她意识到由于憋得太长,她把尿撒到了裤子上。吕鸿动了动被向后捆住的手,试图挣脱那绳索。可是,绳子被捆得很紧,几乎陷进她的肌肤,单凭她微弱的气力是不可能挣脱的。
不知过了多久,吕鸿又听见了脚步声,开门声。她看见一个黑影走了进来。这次,黑影没有揍她,只是捋起了她的衣袖,把一针管液体注射到吕鸿体内。
吕鸿在黑影动作的时候,看到了黑影的脸。那是一张古怪的脸。过了好一会儿,吕鸿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张面具。黑影是戴着面具进来的。他可能就是索魂者,也许只是他的喽罗。让吕鸿不明白的是,这人给她打了什么药,让她的思维如此迟缓。还未等她想清楚,她就又一次晕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吕鸿唯一的印象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个戴面具的人进来,给她打上一针。她在短暂清醒的时间里吃力地思索着,根据她自己身体的反应,面具人在不断地给她打入不同的针水。有的让她昏睡,有的让她保持清醒。
吕鸿既像一只被用于试验的无毛老鼠,又像一片被遗弃的垃圾一样,就连清醒与睡眠也被索魂者掌控着,躺在黑暗之中。
15
由于高毅找到了索魂者劫走吕鸿的出口,警方就彻底放走了幻想之城中所有侥幸活着的工作人员。幻想之城被警方查封,暂时关闭。每一扇门都用警方的封条死死封住了。
因为始终没能和索魂者正面交锋,徐科诚愤愤不平。更让他气愤的是,索魂者还从他的眼皮底下劫走了吕鸿!高毅知道徐科诚的火暴脾气,只好安慰对方说只要一找到索魂者的蛛丝马迹,就通知徐科诚前去把他的老窝铲平。
黄昏的时候,高毅来到了尚羽可的住所。此时,尚羽可成了整个案件的唯一出口。
尚羽可住在一栋公寓楼的六层。高毅即将抬手敲门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歇斯底里的声音:“求求你,放了她!求求你!”
高毅皱起了眉头,看到门并没有被关严,而是露出了半指宽的细小缝隙,难怪声音得以传出来。高毅推开了门。屋中的男子举着手机,十分愤怒地转过一半身体。
高毅看见了一张气愤的脸。
“你是谁?!”男子问了一句,接着居然无视这个擅自闯入的陌生人,转回身去继续朝电话里喊。然而,在他喊了几声“喂!喂喂”过后,对方好像已经关机了。男子把手机往地上一摔。黑色的手机立刻被摔成两半,电池跌落出来。
男子这才完全转过了身:“你到底是谁?闯进我们家干什么?你给我滚出去!”男子冲上来,推搡着高毅。
高毅见男子情绪激动,一时难以控制,干脆以暴制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推到墙边脊背紧贴着墙壁,一只手按住他,另一只手拿出警官证,举到他的面前,说:“我叫高毅。刑侦科。”
男子的气焰软下了许多,挥舞着手臂,上下打量了几眼高毅,口气不仅仍不饶人而且还很不相信地说:“你?闯进我们家干什么?”
从男子的鼻息里,高毅闻到了酒味。他把警官证塞进衣兜,抓住男子的右手,看见指尖染着黄色和蓝色的颜料,就问:“你是尚羽可?”
男子懵懂地点点头。
高毅继续问:“你刚才说‘我们’的家,这里还有谁住?”
“你真是高毅?”
“如假包换。”高毅手下的劲儿松了一些。男子瞪了他一眼,愤怒地一甩,从高毅的手下钻开,走到电视柜前,抓起电视机旁边的一封信,扔给高毅,然后一屁股坐进沙发,两手抱头,手指胡乱地搓揉着头发,小声自言自语:“你就是高毅!?你就是高毅!”
高毅被这个男子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他在男子对面的餐桌椅上坐下来,故意和男子隔开一定的安全距离,然后打开信封,抽出信笺。
又是熟悉的字迹!
刘亦安从来不忌讳暴露自己的笔迹!
信中说:
高毅老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否?
夏梨明是徐苍出场的铺垫,而徐苍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哈!礼包精致否?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切正在按照我的计划顺利进行着。命运之神总是眷顾我。
如果你想救出苏箪芙和葛舟,就得动作快。
高毅看到信件的署名是“时常想念你的刘亦安”。葛舟是吕鸿从幻想之城救出的女孩。她怎么会跑到刘亦安的手上?
高毅迅疾拨通了医院的电话。医护人员告诉高毅,葛舟刚刚结束手术,子弹取出来了,刚好在心脏旁边。葛舟很幸运,捡了一条命,正在休息。高毅让他们再去查一查。接电话的护士很不情愿地放下电话走了。高毅听见鞋跟敲击着地面远去。三分钟后,高毅又听见那双鞋跟几乎是小跑着跑回来的。护士惊讶地拿起话筒,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葛舟她,她不见了!”
“你怎么会有这封信?”高毅问尚羽可。
尚羽可抬起脸,答非所问地说:“葛舟是我的女朋友。”
“这些画可是你画的?”高毅拿出手机,把用手机拍摄到的卡通画递给尚羽可看。
尚羽可点点头,从身边的一个棕色的牛皮信封里抽出一叠照片。高毅接过来一看,全是刘亦安所害者的照片。这些照片上的女人们除了表情都很惊恐之外,脸上脖子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被殴打的淤肿和伤口。她们的眼泡肿胀着,是长期哭泣造成的;她们的眼睛下面都有黑眼圈,那是无法睡觉造成的。
这时候,尚羽可固定住一张手机画面,递给高毅说:“这张就是我的女朋友葛舟。”
葛舟就是排列在所有卡通头像中的第三个女人。
“两周前,我忽然接到一个自称姓刘的男人的电话,电话号码是隐蔽的。他要我按照他的意愿在一面墙上画卡通画。我回绝了。对方继而说,如果我画,我就可以拿到一笔丰厚的报酬。我动了心,赶到了来电者指定的地方,位处郊区的一个农庄。
“到了那里之后,我才反应过来那个农庄曾经被一个神经质的医生用来当做绑架杀害女人的场所。我有些犹豫了。但是那个姓刘的人又打来电话说,报酬可以翻倍。我工作的唐卡店‘卓玛屋顶’一直生意冷清。我想,如果我得到了这份丰厚的报酬,就可以捐给‘卓玛屋顶’。于是我就答应了。姓刘的男人要求我按照照片上的女人画,并且说照片就在农庄的砖房里。
“我走进砖房,看见了牛皮信封。当我抽出照片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报警。但是,那个刘姓男人又打来电话,说他正和葛舟在一起吃冷饮,并且说如果我不答应,就杀死葛舟。
“我没有那么傻,立刻给葛舟打了电话核实。葛舟说遇到了我的一个同学,正和他在冷饮店里一起聊我呢。我问她这个同学是不是姓刘?她说是,并且说这个同学去上厕所了,她等他回来再给我打电话。我知道这个刘姓男人的威胁是真的。我只好告诉葛舟好好聊,不用给我打电话了,我会再和他联系的。
“我后来想,不就是画画吗?这个男人肯定是心理变态。我又怕他中途变卦,伤害葛舟,或者在我画完之后派人将我杀死,就把前面三个女子的发型画成‘SOS’的形状,把第三个女人画成葛舟。
“后来,我画完了。这个姓刘的男人告诉我说,放掉葛舟就是给我最好的报酬。他还警告我,如果我把这事报告给警方,他就杀死葛舟。我觉得隐瞒了一个罪人的罪行,就是和他同罪。唐卡是神圣的,绘制唐卡也是神圣的,画师应该保持纯正的品性。我认为自己已经丧失了绘画唐卡的资格,就离开了‘卓玛屋顶’。可是,刚才,这个姓刘的男人又打来电话,告诉我是你们一个叫吕鸿的女警察枪杀了葛舟。”
尚羽可说到这里,两眼直视高毅,似乎真相就在高毅的瞳孔之中:“他说他们已经把葛舟从医院接走了,他们刚刚让我和葛舟通了话,葛舟只说了一句‘救救我’。是这样吗?葛舟真是那个叫吕鸿的女警察枪杀的吗?”
“他们为什么还要劫持葛舟?”高毅避开尚羽可的提问。
“他们说,枪杀葛舟的女警察是刑侦科警察高毅的女友。而且,高毅马上就会来找我。”尚羽可看着高毅的眼睛,这时的目光出奇地平静。“他们才打来电话,你果然就来了。”
高毅觉得尚羽可是一个尊重唐卡绘画的人,他不会轻易地把“larika”这个词画在一个发卡上,就指着手机上最后一个女人的画像问:“她发卡上的拼音是不是你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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