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快去朝凤岭!”索玛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必须趁着重创了谭蓉,在天黑之前,彻底把她逼回到地狱里去!”
春半雨还没回答,门外就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却是谭桂中。因为今天早上,他的子女突然都昏迷不醒,脸上有黑气不散,他怀疑是大巫没有困住谭蓉,他遭到了忌恨和报复。
当听到春半雨和索玛这边的情况,谭桂中当机立断,要和他们一起去找大巫。
“自从小蓉出生,我担惊受怕的二十年。我是她哥哥啊,为她做了多少事,她却稍不顺心就想要我子嗣的命。”愤怒战胜了恐惧,“我和她拼了!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放过她!”
春半雨舍不得重伤的索玛再动用巫力,可索玛坚持,并请出了上代巫女遗留的、有法力的器物,使得他们只用了多半天时间,就到了几百里外的朝凤岭,找到那个有着拱起山柱的悬崖。
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直到索玛冒险以巫力加诸于眼,才破了迷了人视线的屏障,看到大巫奄奄一息的蜷缩在山柱下,全身发黑,就像被烧糊了一样,眼看就要死了。
“我很快就会灰飞烟灭。”大巫抢先说,“我无怨,这是我的选择,只是我没有命数渡过这个坎。但至少,我试过了。”
“你被巫力反噬?”索玛吃惊。
大巫却笑得坦然,“那有什么。力量就像巨蟒,驾驭得好,就是助力,可带你腾云,可助力你守护。但若养出了毒和凶性,让它一口吞掉也是自找。”
“你说会困住谭蓉,然后消灭她,可是……”谭桂中气急败坏。
但大巫打断他,“不用跟我说出了什么事,只听我说。我这样做,并非人之将死,会有一些善念,而是我不能让破坏了我心血的东西还存活于世!这是报复!告诉你们,我从来就不是为了钱财,谭家家资,我都捐了给善堂。我做出贪财的样子,是为了不让人怀疑,不让人发现我真实的目的。谭蓉是应恶而生,天生具有黑暗的力量,而且她心有天下间最强烈的凶性,这种人若以秘法炼化,就能让我成为最强大的巫师,可以一言以生,一言以死,任谁也奈何不了我。我发现谭蓉的存在那天,简直高兴坏了。可惜我不能强行带她走,所以我设下陷阱,她身上的情蛊,她的阴婚,她想锁死春半雨在身边的愿望,都是我帮她完成的。这一切,都是要最后把她带到这血莲之地,埋骨于此,细细炼化。可是,我低估了她的执念,反被她利用。十几天来,我们一直缠斗,到底我输了,一身巫力油尽灯枯。但我也不能让她如意,纵然我会死得渣子也不剩下,也一定要她滚回地狱去!”
“要怎么做?”春半雨急忙问。
……
☆、第二十二章 我的答案
天空中没有鸟飞过的痕迹,但是我飞过了
大巫的眼神转到索玛的身上,“她的尸身就埋在山柱之下,虽然我不能炼化她,至少她的尸首不会再出来为祸。至于她的灵,要靠你。我知道你之前伤了她,但她太凶了,仅凭此地的灵气是镇不住她的,还需要你的血,你纯净的、全身的巫力灵血,以及身殉。”
春半雨惊呆了,下意识的抓紧索玛的手,“不行!如果要你以生命为代价,我绝不允许!”
“听他说完。”索玛很镇定。
大巫尖声笑起来,然后干呕几下,却没有血好吐了,“若不趁这个机会除了那孽障,等她休养生息,就会为祸人间。到时候,死得人更多,身为巫女,还是个好巫女,是不能容忍这些事情发生的是吗?而那时,你的小情人也会永坠地狱,不得超生。别问我有没有别的方法,倘若有,我也不会这般惨法。而只要用我的方法去做,再过百年,孽障的戾气已除,再找人挖出她的尸骨焚化,那才是真正的太平啊。哈哈。”笑声中,大巫突然浑身着火,几乎瞬间就变成了一摊死灰!
春半雨抱着索玛,和惊骇万分的谭桂中一起后退。
他绝不能!绝不能牺牲索玛!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一定有的!
可是,他还没有想出办法,身体就是一僵,着了索玛的道,动弹不得。
“索玛,放开我,你要干什么?”他大叫,目眦欲裂,心如刀绞。因为,他明白她要做什么。相处才短短几个月,但他们太了解彼此。可面对死亡,她为什么如此果断!为什么!
“天就要黑了。”索玛笑得灿烂,就像夏日盛放的杜鹃,“我们没时间想别的办法,因为我感觉到地下的蠢蠢欲动,若不以我之身、我之躯配合此地的灵气,就永远也镇不住她了。”
“不行!不行!如果我的平安要你的生命来换取,我如何能活下去?!”春半雨泪流满面。
“你要活下去,还要有后代,因为要春家后人在百年后,把我移葬在一个安宁的地方。谭家人也要代代相传,到时候来焚毁谭蓉的尸体,归于谭氏门下。这样,才会彻底解决问题。”
“不,不,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会找出别的法子的。”
索玛凄然摇头,“没有别的办法。我心里知道,慈悲,就需要牺牲。半雨,我无悔。只求你照顾我的父亲,我的山寨。”她伸出手,按在春半雨的头顶。
“要不要跟我走,你还没有回答我。”春半雨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就失去了意识。
索玛亲吻着春半雨的额头,然后毅然走到山柱边,用力割开自己的手腕。
血,艳红。却不总是阴森恐惧的,这一刻,是如此之美。
天地间炸响一声惊雷,韩冰、春七少、谭和尚三个人同时猛醒。
时间,还是他们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在停顿的时间里,他们同时经历了一场百年前的旧事。
梦境?幻觉?穿越时空加附体?
他们不能确定,在这个神奇的旅店发生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似乎分别以索玛、春半雨和谭桂中的身份活了一回。醒来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谭和尚搞错了,哪有什么风水宝地,家族恩怨,事实是他们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至于高祖姑姑,根本就是谭蓉,不知为什么会被误以为是索玛。四代的传承,很多遗言都发生了变化,到他们这一辈居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们的责任,就是收拾这一场历经百年前的残局,完成祖先的愿望。
而在他们醒来后,通讯全通,春七少打电话问过父亲。这才得知父亲之所以让他在五年前就注意韩冰,韩冰第一次来黄泉旅店,又把他秘密派来,是因为春半雨当年在索玛死后,疯狂钻研巫术与道法,推算出百年后会有继承索玛巫力的人出现。而他的玄孙会继承他的命格,正与继承巫力的人在气场上相铺相成。就像当年,只有他的出现能令索玛摆脱恐惧是一样的。
于是春父动用巨大的能量,找到韩冰,因为他们老一辈没有完成的故事,就落在这两个人的身上。
至于黄泉旅店,也是在春家发迹后,机缘巧合时,把这片血莲之地封起来。而且春父还与几个研道修佛的朋友发现,这个地方有神异之处,所以特别封住,以备以后做研究的。
三人把事情搞清楚后,就开始行动起来。
最上面那具团成婴儿状的白骨是索玛的,春七少给移到了春氏墓地。而下面,还压着一具散乱的白骨,谭和尚烧成骨灰后,带回了家乡。
“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我保证,从今以后就有你一个人,再不会花心。”一切事毕,春七少诚恳的问韩冰。
韩冰的心结早就解开,但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做。没有人知道,当时挖出索玛的尸骨时,她脑海里接受到到一个重要的信息。
“我们可以试试。”她微笑,“如果你能爱我,像你高祖爱索玛好吧,一半就好,我就愿意和你永远在一起。”
“至少两倍。”春七少承诺。
春氏墓地。
芳草萋萋,宁静安详。
春七少和韩冰携手而来,在春半雨的墓前,放上一大捧火红的杜鹃花。花间,放着一张十九世纪初美人的画像。
白底蓝花的旗袍,血一样的红外套,僵硬的波浪卷发,艳丽的绣花鞋。
雪肤、黑发、红唇,一如他们当年初相见,在花木葱郁的半山坡上。
她说:我叫索玛。杜鹃花的意思。你知道吗?在咱们这儿,杜鹃几乎整年开放,只有七月没有。现在正是七月呢,偏你这时候认识我。
他在阳光下温暖的笑:我一直以为杜鹃是开在夏天,是夏天的花。不过没关系,我暂时不会走的,总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时光流淌,任时光流淌,那一刻永远存在,不会改变。
“春高祖父,我有个口信要带给您。”韩冰恭恭敬敬的说,眼中闪过泪光,“索玛让我告诉您,当年您问她说:你跟我走好不好?”
韩冰伸吸了一口气,伸手与春七少紧紧相握,“她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好。”
“高祖父。”春七少也开口,“为了这个回答,您等了一百年,索玛也等了一百年。现在终于有了答案,请您在天之灵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