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说吧。”沉默半晌,谭桂中说出这句话,不禁嘴里发苦。
“我要谭家的全部财产。”大巫说得轻松,谭桂中却脸如死灰。
“你的胃口太大了。”
“你可以不给,我不会强迫,也不会抢劫和偷盗。但你要想好,是要钱,还是要命。”大巫抓了抓挂着骨珠儿的头发,“谭氏一族人这么多,我行行好,只要你嫡支的钱,还允许你留下安家费,带本支到外地生活吧。”
“为什么只针对我谭家,春家你为什么放过?”谭桂中不服。
“因为春家没有出孽障,本不容于世的孽障。”大巫貌似同情的拍拍谭桂中的肩膀,“自从你妹妹降生,你谭家就注定要败了,只是时间问题。你祖上,一定做过不少恶事,不然天道轮回,也不会出这么个东西。好好想想吧。”
潭桂中只觉得拍上肩膀那只手有千斤重,令他心胆都裂开了。他犹豫,他挣扎,做惯了富家翁,实在不愿意再陷入贫穷。那样,比杀了他还难受。他还要为自己的后代着想……
可是,一想起那可怕的妹妹,想起这些恐怖的事,他就感觉脖子上悬了一把刀。说是不怕死,那是因为死亡没有临头。要不……还是,放弃吧。到别的地方去生活。他能支撑起一份家业,以后只要努力,一定还可以。再说,还有安家银子……
思来想去,谭桂中终于咬牙点头,“好,我答应你,就算为祖上的失德还了债。只是,你要怎么对付我妹妹?如果你不能让我们家宅安宁,就得把钱退回来。不然,你不得好死!”
“威胁我啊。”大巫轻蔑的哼了声,“放心,我一言九鼎。谭大小姐这种情况,必须把她埋到有巨大镇力的地方。我知道在几百外的朝凤岭上,山阴背面的悬崖边,凭白拱出一个很高的山柱子。那柱子很奇特,连我也看不清那有什么法力,只觉得镇邪一流。再者说,那地方是莲花地,只要把谭大小姐埋进去,她就再也出不来。假以时日,我再念上几百遍特殊的咒语,她就是真的消停了,连魂魄也消失干净。”
“莲花地?那不是墓穴的风水宝地吗?”春半雨博学,诧异地问。
“你说得对。”大巫点头,“但那一块不是普通的莲花地,而是由山川气势形成,是流动变化的。不过普通风水先生那三脚猫的功夫只看得到这些,却没看到那地上浮现过血色莲花。因而,那就不再是风水宝地,而是异力之地,驾驭不了的人,会死得连渣也不剩。”
“你可以?”索玛怀疑的问。
大巫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不让人害怕或者厌恶的神情,而是坚定,“我可以。”
……
☆、第二十一章 百年孤独
般若波罗蜜,一声一声
生如夏花,死如秋叶
还在乎拥有什么
……
一切,都按照大巫所说的做了。
也确实,接下来的十几天终于获得了平静。至少,表面上如此。谭桂中忙着妥善结束谭氏在本地的生意、收拾仅剩的细软,方便北上。春家人陆续回了春家大宅,镇上的流言也略平静了些。
只是春半雨仍然住在县城外围的小庄子上,虽然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都没再出事,但他仍然不放心。他需要确定谭蓉不再闹腾,以后会永远的离开他的生活。
当然,索玛陪在他身边。
也不知为什么,他们都有不真实的感觉。或者,是都有预感会失去对方,所以尽可能的温柔相对,做所有感兴趣的事,彼此之间的感情愈发浓烈,好像把一生的爱意全部浓缩在这些日子里似的。但,发乎情,止乎礼。
可惜幸福的日子总是不长久的,这天清晨,索玛亲手做了早餐,却等了半天也不见春半雨起床。要知道春半雨连日来的生活极其规律,不可能日上三杆还赖床的。
索玛登时觉得事情不对,冲进春半雨的房间。见春半雨“睡”得很沉,但眼皮下的眼珠急速转动,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显然陷在噩梦中,拔不出脚来。
索玛拼命想叫醒他,可不管怎么摇,甚至针刺他的指尖,他也醒不过来,竟然中了最深的魇毒,被死死锁在梦里。就算他在梦中很清醒的知道什么,也无力逃脱。
她又来了!肯定是!谭大小姐又来了!那个大巫治住了她的肉身,却治不住她的灵魂!
索玛急得要命,却知道倘若不冷静下来,就绝对救不下春半雨。于是她用尽一切力量让自己凝神,然后她的脑海中突然接收到一些信息。随后她感觉到了变化,她的一些天生的能力突然放大,她不仅可以轻松听到了春半雨的心声,还瞬间进入了他的梦境。
她看到春半雨身处谭家大宅的后院,也就是谭蓉的闺房所在。房舍、天空都黑漆漆的,只有一串串大红灯笼,发出妖异的红光,闪动不止。他身上还穿着新郎的衣服,正在努力逃,想要摆脱什么。他的身后咚咚作响,跟着脸色惨白中透着青灰,七窍流血的新娘谭蓉。
谭大小姐仿佛知道这个男人绝对逃不出她的手心,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僵硬如面具的脸上,甚至透着一丝恶意和幸灾乐祸,还有,终于得到某些东西的舒畅感。
“我的!你是我的!”她低沉的吼着,声音有如金铁相交,格外刺耳。
春半雨也不回头看,只一味的向前走。只是不管他多么努力跑出院门,就又进入同一个院落,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若是旁人,此时早就绝望,只有他还咬着牙,不停的尝试。
所以,当他在自己的梦中见到心爱的索玛,简直兴奋得无以复加。但随后,他又焦急,“快离开,离开这个梦!”
他知道自己在梦中,也知道索玛陷了进来,不禁担心她的安全。可索玛不能让他困在永无何止的梦魇中,若她真的不管,等他精疲力竭之时,就会永远被谭蓉的梦境所吞噬。
这时,谭蓉也发现了闯入者,尖叫着扑了过来,誓要把情敌撕成碎片。索玛才适应进入他人之梦,一时来不及反应,但春半雨奋不顾身的挡在她面前保护,令谭蓉不得不收回爪子。几次三番过后,谭蓉发了疯,满头青丝变白,煞气冲天!
她一步步走过来,梦境中的景物迅速转变,没有什么谭家大宅,没有什么不断重复出现的院落,只有无边的黑暗,还有谭蓉身后慢慢扩大的一个黑洞。有腥臭的烈风从洞中吹出,要把一切生命的、美好的、阳气的人与物都卷入!
“你还没有回答我,要不要跟我走。”在这紧急关头,站都站不住,随时可能彻底湮灭在黑暗中,春半雨却突然说,“这么多天,我其实一直想问,可是我朝不保夕,不敢再提出这样的要求。现在,我不要你回答了,因为我不想带走你。好好活着,索玛。听过一首西北的情歌吗?”春半雨神色温柔地唱起来,“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倘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我不知道人有没有轮回,有没有来世,有没有永远,所以我不知道我能记忆多久。但索玛,我会爱你一百年。至少一百年,不会变。”说完,他松开了索玛的手。
显然,他要随谭蓉去。假如这个邪恶的存在不肯放过他,他要用自己无边无际的绝望,换回索玛跳出梦境,平安的活下去!
可索玛又怎么会放弃他!她一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另一手从怀中掏出件东西,狠狠掼在地上。她知道这是在梦境中,但一切必须做得真实,才能产生与现实中一样的效果。
那是一块绣布,上面绣着一只狰狞的眼睛,其瞳仁空洞洞的,指向谭蓉时,就变化成她眼中的腥红色。
这些日子以来,索玛表面快乐平静的生活,但心中一直不安,预感到谭蓉不会那么轻易消亡。她苦苦思索,希望找到能让春半雨摆脱这个女人的办法。她的巫力是梦授,一直不能完全拥有,所以她能力不大,还需要不断的突破。从前她没有这样急切过,而焦虑和要救出春半雨的强烈意念,令她成功的进了一阶。然后,她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摆脱这变态痴恋的魔咒!
她想着一根锋利的银针,手中就真的有了一根。她挥手以银针猛地刺向绣布上的眼睛,连续刺了三次。每一次,谭蓉都发出凄厉的痛叫,身子不断倒退,其身后的黑洞也不断缩小。
同时,索玛大声念着:“地狱大门开开,魔鬼等你进来。”
又狠狠刺三次,继续念:“魔耶利古,皇天急我,彻世因果,前轮后世,永世浩荡不古。谭蓉,离开吧,快离开!”
“不!我不走!我的!春半雨是我的!”谭蓉疯狂大叫,想扑过来,却被一股无形之力越拖越远。
“离开吧,快离开!离开吧,快离开!离开吧,快离开!”索玛用尽一切力量大声重复。
终于,在一声不甘的尖叫声中,他们的眼前一亮,回到了现实世界。
春半雨猛地从床前坐起,看到索玛就伏在自己的腿上,唇角边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显然过度激发力量,而谭蓉又太凶猛,所以受了重伤。
他拥她入怀,一时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只让她紧贴着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