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尔古丽厉声叫道:“是他——就是那个坐在木墩上的死人,他怎么跑到录影带里去了?”
众人都发现了这个问题,幕布上的人面对着他们,戴着黑框眼镜,表情非常严肃,一个人踱来踱去,显然非常焦虑。
这幅画面持续了好几秒钟,又出现了十几个年轻人,有穿黄绿色军装的,也有穿中山装的,还背着帆布包、大水壶。这群人个个都很紧张,一阵乱走,男青年捶打胸口、摇脑袋叹气,几个女孩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也没有人去管他们。画面乱成了一团,那个中山装老者都被挡住了。
老者突然拨开众人走到前面,画面上的黑影乱跳,所有人都不见了,整个画面黑了几分钟后,又恢复正常。那些年轻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这幅画面持续了一会儿,有人让了一下,里面露出放映机的铁圈。
艾凯拉木道:“他们也在放电影?”
王慧道:“不,电影还没放,放映机上只有一个铁圈,那个男青年在找另一个铁圈——”
王慧指着人群里那个略高的人尖叫。那人从后面走过来,把铁圈递给正在摆弄放映机的两个男青年,这下大家都看清楚了他的脸。袁森惊叫道:“他就是那个怪人,在胡杨林里,他的脸就是这样的,这个肯定没错。”
艾凯拉木道:“嗯,那厮在电影里看着还挺正常的,也斯文,像个不错的小伙子。”
他们围着放映机看,画面持续了十几分钟,那些年轻人都扭头盯着前方,那里就是挂幕布的地方。画面把那些年轻人的表情表现得非常清楚,他们先是焦虑不安,逐渐变为恐惧,有的在发抖,有的张嘴大叫,表情极其扭曲,脸和嘴巴都歪得看不清楚了。
王慧道:“录像带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把他们吓成这样了?”
艾凯拉木指着那一堆盒子,道:“都在这里,咱们慢慢看,他娘的,总会看到最恐怖的那一盒,不用担心。”
画面又跳了几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突然,一个女青年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把匕首,她的同伴都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没人顾及她,女青年拿着匕首看了又看,举了起来,随即用力插进胸口。
匕首一直插到没入刀柄,正中心脏,女青年吐了一口血,瘫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艾凯拉木看得眼睛发直,自语道:“怎么回事?他娘的,录像带再恐怖,也不会逼人自杀吧?”
巴哈尔古丽吓得捂住眼睛,不敢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的场面凄惨无比,有两个男青年对捅而死,一个女青年自杀,自杀的女青年在身上刺了几十刀才断气。
周围的同伴对他们的血腥暴行熟视无睹,他们继续嘶叫哭号,捶胸的捶胸,以头撞山壁的撞山壁,只有后来变成怪人的男青年稍微正常一些,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双手拼命地捶打放映机桌台。
男青年狠狠地打了自己两耳光,突然推着其他人朝前走,有的人不愿意走,他便连拖带拽,让那帮人都离开了放映机。放映机上的两个铁圈兀自慢慢转动着。
画面在放映机上停留了几分钟,又跳了几下,切换到大铁门上,男青年把同伴全都拖出了铁门,然后站在铁门边上望着里面出神,呆了好一会儿,才把铁门关上。
艾凯拉木道:“这厮盯着里面干吗?他赶人家出去,又恋恋不舍,抽疯啊?”
王慧道:“不是,显然门里还有人。”
艾凯拉木一愣,道:“还有人?你是说那老头,他一个人看电影看出神了,其他人把他撂下了,是吗?”
袁森道:“我知道老人是谁了。”
王慧点点头,道:“没错,他就是在罗布泊神秘失踪的大科学家。”
艾凯拉木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道:“我没听错吧,他是大科学家?”
王慧点点头,道:“怪人把其他人都支走了,唯独留下大科学家,后来出去的人,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死在外面了,我想应该是这样。”
艾凯拉木补充道:“他还变得跟僵尸一样。”
王慧道:“他的变化一定跟这番遭遇有关,只是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又从录像带里看到了什么。”
艾凯拉木道:“只能看完全部录像带了,要是看不完,咱们去外面找人进来搬也成。”
幕布上的影像跳了几下,突然黑了下来,转动的铁圈刚好停住了,一卷胶片全部放完了。
袁森又拿了一个铁圈装在放映机上,幕布上又跳出了画面,不过这幅画面里面没有大科学家那帮人,而是一个洋人和四五个穿烂袄子的新疆人。
洋人和新疆人在画面上晃过来又晃过去,摸摸这个机器,又爬上另外一个机器。他们非常激动,不时做出祈祷的手势,好像对看到的东西难以理解。
洋人穿着旧军装,戴着高帽,穿着高筒靴,肩上缀着穗,看不清楚军衔,留着络腮胡子。他拿着军刀在机器上轻轻敲打,又贴着耳朵去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袁森道:“怪了,这家伙是哪个世纪的人啊,怎么这副打扮?”
王慧道:“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英俄的军装都沿袭了这种特质,很能体现军人的趾高气扬。”
袁森道:“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军人……艾凯拉木,你了解那几个新疆人的打扮吗?判断一下时间和地域。”
艾凯拉木挠挠头,道:“毡帽、兽皮袄子,你想想热尔曼的打扮就对了。”
袁森仔细回忆热尔曼的装扮,他跟热尔曼见面的时间里,老人都躲在屋子最阴暗的角落里,不许他们靠近,所以他对热尔曼的衣着并没有太大印象。热尔曼离奇死去,他进去查看老人的尸体,才看清楚他的衣着打扮。当时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他并没有在意一个死人的穿着。后面几次与热尔曼相遇,恐惧与疑惑占据他的头脑,直到艾凯拉木提醒他,他才想起来,这些人跟热尔曼老人的装扮有出入,却非常像。
他明白了,这些新疆人都是罗布人,是上个世纪初跟随斯文·赫定进入伊比利斯古城的罗布人,那这些人当中必定有昆其康伯克的独子托克塔阿洪,只是他们没办法辨认。
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上个世纪初,斯文·赫定进入伊比利斯古城,发现地下有钻井,这就意味着钻井在斯文·赫定来之前就有了,钻井与国民党军队的“灰猫计划”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现在为之惊讶不已的工程,曾在一个世纪前让大探险家斯文·赫定难以理解。
想到这里,袁森觉得脑子有点短路,没法再往深处想了,全都乱套了。钻井基地不可能是国民党军队的“灰猫计划”,又会是谁建的呢?
退一步说,即使钻井与半个世纪前的国民党军队有关,以中国当时的国力,也不可能建造这么庞大的高科技工程,而事实证明,早在几十年前,钻井就存在了。从逻辑上来说,钻井的存在是没法说通的,可是录像带上的画面清清楚楚地证明了一切,不容置疑。袁森越想越觉得恐惧,录像带上的画面完全颠覆了他的逻辑思维。
第二卷胶片非常短,放了十分钟就空了。这十分钟画面都是斯文·赫定和罗布人在山洞里找东西,他们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看到新奇的东西就吓一跳,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四处窥探。对袁森他们来说,这十分钟的画面没有任何价值。
袁森又拿了第三盒录像带放上去,打开放映开关,第一幅画面就是大科学家背对着镜头坐在木头墩上,四平八稳,跟尸体的坐姿一模一样。画面持续了两分钟,镜头朝前挪了挪,对准了幕布,幕布上是一幅简图。
那图非常简单,像是用铅笔画的,老式放映机的效果极差,画面非常粗糙,满幕布都是噪点,还不时跳动几下。几个人凑近幕布,一直走到大科学家的尸体边上,才看清楚那幅图上画的是什么。
巴哈尔古丽道:“好多圈圈啊,这是什么东西?”
袁森也是一头雾水。艾凯拉木眼睛瞪得贼大,眉头紧皱,一张脸扭曲得不像样子。王慧看了一会儿,道:“图上是一只耳朵的形状。”
“耳朵?”
王慧从背包里拿出纸笔,巴哈尔古丽给她打着手电筒,她照着幕布上的图临摹起来,花了半个小时,终于把图临摹完了。幕布上很淡、很模糊的线条,她都补好了,果然就是一只人耳朵的轮廓。
艾凯拉木道:“人耳朵?这不是地图吗?”
王慧点点头,道:“没错,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罗布泊在卫星上就像一只人耳形状。”
艾凯拉木茫然地摇头,袁森道:“这个我倒是知道,这幅图就是罗布泊地图?”
王慧在图纸上添了几笔,在图纸中间画了一个圈,作了个标注,道:“这个圈里面就是罗布泊,只占图纸的一部分,整张图非常大,包括罗布沙漠和周围的河道。”
袁森盯着图纸看了半天,完全看不出整张图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按照录像带上的内容推测,大科学家死前就看着这幅图发呆了,这张地图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跟普通的地图没什么两样啊。
王慧指着她圈出来的那部分,道:“你看这里,就是喀拉库顺的中心,现在是盐碱滩,原图纸上的这个位置有个小圈,从卫星上看这里,恰好是这只耳朵的耳孔。”她又在图纸右下角画了一笔,道,“这里是罗布沙漠,它的样子就是整个耳朵的耳垂,根据位置推算,我们目前就处在耳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