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尔古丽捶了袁森一下,道:“喂,又想扔下我,你到底是不是我师兄啊?”
袁森只能找台阶下,道:“小丽,这个行动不像以前那么简单了,我们是有团队的,我必须问问我们队员的意见。”
艾凯拉木举起双手,道:“小姑娘,艾爷非常赞成你去!”
袁森无比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第三部 生命禁区 第七章 神秘的1980
这次探险,袁森没有考虑到巴哈尔古丽,她的意外出现让袁森头疼不已。康巴萨还在告假期间,队伍里只有王慧、艾凯拉木和他,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足以为探险队加分,而巴哈尔古丽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累赘。危险时刻,他们必须分出力量来照顾她。
巴哈尔古丽执意要去,田博士劝了几句也没用,只能作罢。田博士让部队为巴哈尔古丽增加了一套装备,一行四人就踏上了前往罗布泊的探险旅程。
部队为四人探险队配备了一辆丰田沙漠王越野车,这车袁森并不陌生,他第一次进塔克拉玛干沙漠时就乘坐过王中南驾驶的沙漠王,在无人区遭遇沙尘暴,沙漠王被埋在沙堆下,他们由此发现了沙海古墓。
再次看到沙漠王,袁森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王中南潇洒的身影在他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仿佛才跟他分别不久,而事实上王中南已经去世好几个月了。在这几个月里,袁森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不可思议到连他自己都很难相信。
不过,不管他信不信,这些事就摆在那里,它们的确发生了。
那些被卷进整个神秘事件旋涡里的人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剩下他们这些亲身经历过的人,除了更加迷茫,就只有一路追寻下去的勇气了。那些死去和失踪的人总需要一个交代啊!
袁森驾车从乌市出发,中途换王慧和艾凯拉木轮驾,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抵达尉犁县城。他们在县城稍作休息后,又马不停蹄地开车出城。他们走到塔里木东端的尉犁县和若羌县之间的地带时,天空中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车上的人不由得为之一振。他们这一路上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中国西部的“旱极”式气候,真有点接受不过来。
就连透过车窗吹进来的风都跟砂纸擦脸一样,全是发木的感觉,没有一丝清爽。
巴哈尔古丽喜滋滋地道:“哈,要下雨了——这鬼天气——”
艾凯拉木嘿嘿怪笑,道:“小姑娘,我们是在尉犁,随便打个雷就能下雨,太他娘的笑死人了。”
巴哈尔古丽眉毛一竖,道:“怎么尉犁打雷就不下雨了?”
艾凯拉木把头都快要摇掉了,道:“哎哟哟,我说大小姐,亏你还是南疆长大的人呢,若羌、尉犁这一带干到了极点,最干的时候,连续几年才下一次雨。别说他娘的打雷,就是放炮也难下雨。”
艾凯拉木朝巴哈尔古丽使了个眼神,巴哈尔古丽瞪他一眼,道:“去——”
天刚打雷的时候,阳光还是极毒的,雷声持续了半个小时,太阳就渐渐隐没了,周围一下子暗了下去,空中飘满了乌云。
巴哈尔古丽指着窗外,得意扬扬地对艾凯拉木说:“看看,几年才下一次雨,你还真是有面子,人家攒了几年的雨一见到你全都给下了,真是了不起。”
艾凯拉木被噎得没话说,天色变得更加阴沉起来,不过经两人这么一闹,雷声突然就小了许多,又过了几分钟,雷声就彻底消失了。
沙漠王在炸雷快速消失后的短暂寂静中飞奔着,袁森开了前大灯,两道强烈的光柱将逐渐合拢的黑暗撕开一道亮光,沙漠王就如同穿行在时空隧道中一般,车窗透进响雷带来的凉风,众人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袁森道:“前面的路非常难走,今晚不能连夜赶路了,得找个地方宿营。”
艾凯拉木看看四周,道:“怕是又要露宿荒郊了,艾爷就是这苦命,难得吃一回好,住一回好。”
巴哈尔古丽鄙夷道:“我们两个姑娘都没反对,你一个大男人还这样,像不像话呀?”
艾凯拉木憋着气扭回头去,拍着车窗看风景,突然惊叫道:“袁小哥,前面——前面——怎么有房子?”
巴哈尔古丽道:“师兄,别听他的,这家伙一点儿都不靠谱,继续开,咱们去若羌县城找旅馆。”
汽车驶过一片枯死的白杨树林,前面的视线顿时开阔了,马路边上果然有一排平房,那房子看上去有七八间,白墙灰瓦。
袁森把车开下马路,停在距离房子不远的地方。他们在远处看到的是屋子背面,没发现有灯光,下了车走到屋子正面,就看到从窗格门缝里透出来的光。
艾凯拉木喜道:“运气好运气好,这回不用露宿荒野了——”
袁森止住他,道:“咱们走的这条路已经废弃很久了,按理说不可能有人烟,周围这么荒凉,要小心一点。”
艾凯拉木满不在乎地道:“以艾爷的经验,这房子肯定是道班的宿舍,在附近很常见,我当年走尉犁的时候也经常住道班宿舍。”
艾凯拉木过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位穿蓝色旧工作服的女人,她看起来很疲惫,不过看到来了客人,还是很热情地把众人请了进去。
这房子是连贯起来的大通房,里面没有电灯,只有火光闪烁的油灯。道班房里简洁干净。蓝制服女人把四人带到饭厅,饭厅的门被推开后,一股热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袁森在白蒸汽中看到饭厅里有一排拼接在一起的餐桌,餐桌旁边坐了十来个人,看他们的穿衣打扮,似乎都是跟他们一样的旅人。
四人坐下来,跟周围的人打了招呼,他们也点头致意。这十几个人有的穿着破旧的西装,有的穿着民族服饰,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蓝制服女人为他们端上来炒面和茶。四人早上简单吃了一顿,其他时间都是用干粮充饥,炒面的味道很好,他们一会儿就把大盘炒面吃光了,直叫好吃。
艾凯拉木拍着肚皮喝着砖茶,不停地咂着舌头,道:“好——好砖茶,又浓又香,好东西,艾爷有口福了。”
他连喝了几碗。其他人吃完了炒面,也围在炉火边喝砖茶。艾凯拉木的赞美声引起旅人的共鸣,他们纷纷夸砖茶熬得好,味香气浓,是正宗好砖茶,以前从没喝到过。
厨房里忙活的老炊事员掀开帘子出来,擦着手笑道:“你们还别说,喝过我熬的砖茶的人,没有不夸的。”
众人又是一阵恭维,那老炊事员更得意了,他突然把声音压低,仿佛在说什么秘密的事情:“喝过我熬的砖茶的人,有不少大人物呢。”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啊?”荒野中聚在一起的旅人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聊天的瘾子很容易被吊出来。
老炊事员神秘地笑笑,说:“大人物,比如36团的历任团长,还有路过这里的大干部。1980年的时候,我还招待过一位很特别的客人呢?”
艾凯拉木眼睛一斜,不屑道:“更高的官?”他又扭头对袁森说,“再高也没有田老头的官高吧?小地方人就是眼光狭窄。”
老炊事员也不生气,继续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名字。
艾凯拉木算是看透了老炊事员,他觉得这老家伙就跟所有爱聚众扯淡吹牛的老头一样,没事掰事儿,有事儿能吹到天上去。不过荒郊野外的,老头平常也难得见几个人,有这臭毛病也不是不能理解。
老炊事员见大家都不怎么上心,又解释道:“他是位大科学家,1980年的时候,他可是红透了半边天啊,就是在罗布泊失踪的那位科学家。”
一位正在喝砖茶的中年旅人听到老炊事员这句话,呛得咳嗽不止,嘴里吐出长长的茶丝和涎水。他的同伴忙帮他拍背止咳。
老炊事员说的这位大科学家,四人没有不知道的,他是中国科学界一位重要的学术明星,在专业领域里有许多重要成就。就在他名声最盛的时候,他来了一趟罗布泊,据说探险队在沙漠里迷了路,食物和水都用完了,他为了救同伴,独自离队去找水,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件事一度引起国际关注,政府甚至派出了作战部队和飞机,对其可能失踪的区域进行了拉网式搜索,可是一无所获。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任搜寻队掘地三尺,也没能把他找出来。
几十年过去了,军队和志愿者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寻找大科学家尸体的行动,但是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老炊事员道:“那位先生和他的探险队在我们道班房住了一个晚上,吃了我的炒面和砖茶,第二天就上路了。过了不到半个月,许多当兵的和各路人都朝罗布泊方向走去,我以为出什么事儿了,一打听,竟然是他在沙漠里失踪了,唉,可惜了。”
一个旅人说:“听说水快喝完的时候,他们探险队还向附近驻军发送了求救信号,军队也答应来送水了,可他怎么就想不开要自己去找水呢,真是费解。”
其他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干渴久了,再聪明的人也会犯糊涂,神志不清,走失了也正常嘛。”
大家都表示理解。一帮人闲扯了一阵子,倦意匆匆袭来,便纷纷去客房睡觉了。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道班房几十年来第一次接待了这么多客人,客房供应不足,袁森他们去得晚,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