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眉头微皱,斥道:“冷儿!”
我抿了抿嘴,转过了头。刚才看到凌志飞和晨星以后,我心里颇为失意,很不痛快,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刚才说那一番话,就像跟谁赌气似的。
陈木升陪笑道:“小冷师父说的对,呵呵,大师,您看,是不是可以作法了?”
师父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说:“要等到正午,阳气最旺的时候才可以。”
说着,师父测量了一下方位,来到院中一处,指着上面的树枝说:“把这些树枝砍下来,要使阳光能够照到我站的地方。”
陈木升叫来几个民工伐树枝,随后,吩咐陈阿旺沏上茶,我们几人慢慢的坐喝。
日头越来越高,树枝被砍掉以后,院子里亮堂了许多。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师父将那只纸人头脸朝上放在了院中。
师父对陈木升说:“现在,我需要八个成年男子。”
“做什么?”陈木升问。
“借阳。”
所谓借阳,是道家用来驱邪或者镇妖时所使的一种法术。师父这里的借阳,是以纸人头为中心,于九步开外画一个圆圈,选八名成年男子,站在圈上,分列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个方位,用八人身上的阳气,激发九宫八卦之中的罡气,用来破解降术。
陈木升家院子很大,不一会儿,师父就用锅灰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至于成年男子,也不难找,那几个民工忙完以后,正蹲在树底下抽烟。他们听说以后,面有忧色。
师父宽慰道:“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
陈木升咳嗽一句:“等下一人一包五叶神,外加老白干一瓶。”
“我来,我来…”
四个民工,加上陈木升,方老板,还有我,还差一个,陈木升喊来正在做饭的陈阿旺,刚好八人。
待众人站定,师父道:“陈老板。”
“嗯?”
“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
师父微微一笑:“你的血。”
第二十七章 纸人邪降(5)
我发现陈木升有一个怪癖,一遇危难之事,便愁眉苦脸,走路弓腰驼背,两条腿仿佛也打不开,一夹一夹的,就像被阉割了似的,裆疼。刚才一听说纸人头不能害人了,马上腰便直了起来,在那帮民工面前更是神灵活现,看着就让人来气。
现在,一听说又要放血,顿时便萎了。我心中大乐,郁闷之意荡然一空,撸了撸袖子,笑道:“陈老板,我帮你放血!”
陈木升看了看我,脸色煞白。
师父摆了摆手,“冷儿,不用你帮。”
我笑道:“这种粗活儿嘛,交给我来就好了。”
“这次要的不是指血。”
陈木升一哆嗦,“那是什么?”
师父说:“舌尖血。”
记得师父曾对我说过,舌尖血是人身上阳气最强的东西,对付邪物颇有效用。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觉得,师父本事这么大,为什么阿冷一无是处?在此说明一下,阿冷总共和师父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几年而已,而且是在幼时,虽然学到一些风水道术,但由于多年不用,再加上从初中开始,便投身于繁重的学业(天朝教育,大家晓得),道术之类,基本上已经忘的差不多了。我和师父之间名为师徒,但更多的是一种亲情…
听到这里,我心里想,那算了吧,放舌尖血要咬舌头,难道说,我要吻这老儿不成?一想到吻,突然想到了晨星,心里一痛,那晚在旧楼里发生的一幕恍如隔世,如今的她,却已经在别人的怀抱里了…我虽然妒嫉凌志飞,但并不恨他,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要强我太多。唉,现在,我已经慢慢的开始接受现实了…
陈木升踌躇片刻,知道无可推辞,便一夹一夹的走了过去。
我无意中和方老板对视了一眼,他冲我挤了挤眼睛,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陈木升走到师父面前,就像女人生孩子似的,‘吭哧’一攥拳,大叫一声,伸出半截舌头就咬。
“停!”师父忙道。
陈木升好容易憋了一股子劲,突然一泄气,差点瘫倒在地上。
“怎…怎么了?”
一向严肃的师父,这时候也终于忍不住了,笑道:“我只是让你咬破舌尖,不是咬舌自尽。”
我们几个都笑了起来,陈阿旺也很想笑,硬生生忍住了。
“唔…唔…”陈木升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蕴酿了许久,在师父不断鼓励之下,陈木升终于把舌尖咬破了。
“快,把血喷在纸人头上。”师父道。
陈木升已是摇摇欲坠,最后,被陈阿旺扶了回来,站在了原处。
师父双目炯炯,威严的扫视一番众人,沉声道:“等一下我在行法之时,大家务必站在卦位上,一动也不能动。”
众人见师父说的郑重,纷纷点了点头,谁也不敢问究竟。
太阳升到了正空,照在房顶的瓦片上,青的晃眼。
师父默立片刻,缓缓吐纳。过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师父右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围着那纸人头团团旋转,步法十分奇特,先是右腿垮前一步,然后左腿跟上,双腿并拢。连进三步之后,左腿后退一步,右腿再跟。进三退一,亦步亦趋。事后,师父告诉我,这种步法叫做天罡步,乃道家祖师张道陵所创,破阵驱邪时用的。除此之后,还有天坤,天极,天雷,三种步法,其中,天雷是求雨时用的,天坤用于祭神,天极是用来招鬼的。这三种步法,是取‘天’‘地’‘人’‘和’之意而创,祭神为‘天’,求雨为‘人’,招鬼为‘地’,诛邪保‘和’,所谓‘和’,指的是‘家和’‘家宅平安’的意思。每一种步法,配一种不同的咒语,师父在这里念的是破邪咒。至于其它三种,在次暂不细表…
就在师父转到第三圈时,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师父所到之处,依稀升腾起一股袅袅的蒸气,这时候,我感觉有阵阵热浪迎面袭来。师父后来对我说,那就是罡气。
与此同时,那纸人头上开始冒起了轻烟,众人都看呆了,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转到第九圈时,师父突然停了下来,大喝一声:“破!”同一时间,右手一指,那纸人头‘轰’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破完降术,陈木升备好两桌酒席,我们一桌,民工一桌。几个民工吆五喝六,喝的面红耳赤。陈木升对师父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敬酒,这老儿很好酒,刚咬过舌头就喝,头几杯,痛的直叫唤。我发现,陈木升比较要面子,场面上的事情,都能过的去,所以,那些民工也愿意帮他做事。方老板好久才缓过神,坐我旁边,小声套问师父的来历,问的我很不耐烦,没搭理他。
民工们风卷残云,吃饱喝足之后腆着肚子走了。
陈木升往外看了看,低声道:“大师,破完降术之后,那降头师是不是就会被反噬?”
师父点了点头。
陈木升眼神兴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师父说:“今晚子时,他会去你烧纸人的地方取纸灰解降,我们守在那里,就可以见到他的庐山真面了。”
陈木升一拍大腿:“好!要不要多带几个人?”
师父微微一笑:“不用,降头术是一种阴术,被我用阳气给破了,他现在阳火冲顶,不敢带男伴同去,否则,只会加重自己的痛苦。”
陈木升咬着牙说:“妈的,痛死了才好。”
吃完饭,师父便问陈木升知不知道一些纳兰云空老宅后面那座荒山的事。
陈木升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就是一个荒土山而已,这一带,只有那一座土山。师父便让他帮忙查一查地方文献,看有没有关于那座山的记载。陈木升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问,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方老板听说晚上要去抓降头师,显得颇为兴奋,一定要跟着去。师父便让他准备一些黄纸,晚上带上。
回到住处,师父从箱子里取出那十一张纸皮,铺上桌上反复查看。
“师父,你说,那陈木升家里怎么这么多怪事?”
师父轻轻一叹:“坏事做的多了,必然会遭报的,因果循环,天道轮回。”
我撇了撇嘴说:“活该他的!”
师父盯着桌上的纸皮,沉思道:“我总是觉得,殡葬传说可能跟陈木升家有着某种联系,不然,这些纸皮不会从他家里挖出来。我们从他身上入手,应该可以找到一些东西。最起码,必须找到那帮人贩子和新娘的尸体。我怀疑,用降术想要害陈木升的便是那伙人。”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为什么没能害成呢?”
师父想了想,忽然道:“难道是那面镜子?”
“镜子?”
“不错,那镜子虽然不在了,可以,由于挂了很多年,它留在门口的煞气还在。”
我纳罕道:“那镜子有这么厉害?”
“我没见过实物,也只是猜的,那镜子即然可以镇住千年古尸,看样子,应该是一件极为厉害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