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很小,颇有些沉闷,晨星心神稍定后,用询问的语气说:“这里太闷了,我们去别的屋里吧。”
“好的。”师父说。
于是,晨星便带我们去了她父母的灵堂。对于这里,我已经很熟悉了。灵堂里光线昏黑,晨星点上蜡烛,顺便上了几柱香。
师父睁着铜铃一般的眼睛,四下里打量着,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晨星父亲的遗像上。
“晨星,你父亲这张像是什么时候拍的?”
晨星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我也不记得了,怎么了,师父?”
“奇怪,怎么会是这样一副表情…”师父喃喃的道。
大家跟着阿冷把镜头往前推,当初,我第一次见到这张遗像时,也很奇怪纳兰元英的表情,只是没有说出来。现在,师父发出了同样的疑问。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总之,这张遗像里的纳兰元英,忧郁中带一点奸邪之气,目光里隐现贪婪,反正,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第一眼看上去浑身都不舒服。
“那你知道,是谁给他照的这张相吗?”
“不知道,我父亲很少照相,他去世以后,从箱子底下只翻出了这一张照片,拿去放大以后做了遗像。”
说着,晨星眼圈泛红,师父便没有再问了,怔立着看了一会儿,摇头走向了一边。
雨忽大忽小,断断续续的下到傍晚方止,云收雨散,天空又恢复了本来的面目。雨润风轻,斜阳夕照,青绿的树叶上,滴着雨珠,被残阳涂上一抹金色。
师父看了看天色说:“我们回去吧,明天再去山上。”
从楼里走出来,我又朝别院里看了一眼,心里想,难道,那个梦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师父不发一言,目光沉静,匆匆向门外走去,我摇了摇,跟在了后面。
我们在村头的市场里买了一些肉去晨星那里炖,师父晚上喜欢小酌几杯,从书信中得知,他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于是,我给师父买了一瓶好酒。
吃过晚饭,我和师父便去了陈木升家里。
一轮弦月斜斜的挂在半空,金黄而又朦胧的月光洒下来,给临江村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湿气迷漫,水雾凝聚,把房屋笼罩进轻纱一般的迷帐里。今晚,又会遇到什么呢…
来到陈家时,只见陈木升等的脖子都长了,慌忙把我们迎进屋里坐下。
“小儿和我老婆正在厨房里弄菜,傍晚时,我去请你和小冷师父,没找到人。”陈木升一边倒茶,一边扭头对师父说。
师父客气道:“老板不用麻烦了,我们已经吃过了。”
“夜还长,多少再吃一点嘛。”
我摸了摸肚子,笑道:“说的是,我刚才似乎还没吃饱。”
师父白了我一眼,我冲他挤了挤眼睛,随手掏出一张百元钞,递到了陈木升面前,“老板,我师父比较爱喝酒,这样,在你店里给我拿一瓶皖酒王,顺便来一包五叶神。”
陈木升脸上一红,摆手道:“自家店里的东西,还出什么钱,我去拿。”言毕,放下茶壶,出屋而去。
师父眉头一皱,道:“冷儿,你在哪儿学的这么油?”
我扮了个鬼脸,左右一望,低声道:“师父,这种人的东西,不必为他节省,你只管坐着吃喝就是了,其他的事情,冷儿来料理。”
师父瞪了我一下,笑着摇了摇头。
我心里想,师父对人就是好,对陈木升这种人,我才不客气。这几年跟着父亲做生意,见识了不少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脸皮早就练厚了,只是性子还是比较烈。
弹指间,陈木升取来了烟酒,陈阿旺也把菜端了上来,起身要走时,我把他叫住了:“阿旺,跟我们一起吃嘛。”
陈阿旺脸胀的通红,局促的说:“不用了,我,我去厨房里吃…”
我从桌底下‘哗啦’一下抽出一只凳子,“来,坐这儿吃!”
陈阿旺连连摆手,不时瞟一眼陈木升。
陈木升打了个哈哈,笑道:“这孩子没见过世面,上不了台案,让大师和小冷师父见笑了。阿旺啊,你去厨房里吃吧,你体质不好,菜凉了可以热一热。”嘴上说着,眼睛却像狼一样,精光暴射,一瞬即逝。陈阿旺浑身一哆嗦,急急忙忙出屋而去。
“来来来,别客气,吃。”陈木升拿起筷子,笑道。
酒桌上,陈木升开始切入正题,不断向师父询问驱邪的事。师父说,现在还早,要等到子时,阳气最弱的时候才可以。陈木升嘴上客气,眼睛里却闪现出疑惑的神色,不时向师父套问一些风水道术之类的东西。大多时候,师父只是笑笑,饮酒不答。我心里想,如果师父这次再没帮到他,估计这老儿肯定要让我们把吃了的东西吐出来,去***,想到这里,我一通狂吃,什么好就吃什么,不一会儿,便撑的两眼发直,饱嗝不断了。
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的走着,眼看着,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师父抽完一支烟,忽地站了起来,说道:“时候差不多了,老板,我现在需要几样东西。”
“什么?”陈木升一愣。
“纸和笔,纸要白纸,笔要黑笔。”
陈木升是开小卖部的,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很快就取来一张上好的宣纸和一支黑色水笔。
师父又问过陈阿兴的生辰八字,写在了纸上。随后,他把那张纸‘忽拉’一抖,飞快的用手一捻一折,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折好了一个纸人。
陈木升瞧的目瞪口呆,吞了吞口水,说:“大师,这…”
师父看了他一眼,缓缓的说:“现在,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
“你的血。”
第二十二章 引鬼驱邪(4)
陈木升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这…”
师父微微一笑,“不用很多,用针把手指挑破,挤一点出来就可以了。”
陈木升连声答应着,慌乱的看了我一眼,便要出去取针。
恰在此时,陈阿旺端着刷锅水从门口走过。
陈木升叫道:“阿旺!”
陈阿旺一瘸一拐的退了回来,茫然的看着我们。
陈木升笑道:“大师,你看,用小儿阿旺的血成不成?”
师父眉头一皱,摆了摆手,“不成,听冷儿说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必须要用你的血。”
陈木升脸上一白,冲陈阿旺吼道:“你还过来干嘛?快去店里给我取一根针过来!”
陈阿旺慌忙往外走,差点把泔水扣在地上。
陈木升便问师父用意何在,师父指了指对面那间屋子说,现在可以肯定,你大儿子陈阿兴的亡魂就徘徊在那间屋子里,我要把他引出来,附在纸人身上。
“那,那就没事了?”
“不,我的目的,是要让陈阿兴带我找出藏在你家院子里的东西。”
陈木升听完,脸色由白转青,直直的望着对面的屋子。
陈阿旺取针回来时,陈木升的脸色又变白了,看着那根长长的钢针,直舔嘴唇。
陈木升接过针,手不停颤抖,犹豫了很久都没扎下去。师父道,冷儿,你帮一下陈老板。
我嘿嘿一笑:“好咧!”从陈木升手里接过针。
“小师父,轻,轻一点,我晕血。”
我把针放到眼前,自言自语道:“唉哟,这根针感觉不是很尖呢,老板,看你皮那么厚,估计得用力扎才行。”
陈木升没听懂我的意思,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慌乱的说,轻一点。
我嘴上答应着,拉过陈木升的右手,狠狠一针扎在了食指上。陈木升发出‘嗷’一声惨叫,吓的陈阿旺从屋子里跳了出去。
这时候,我忽然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操,一激动,扎错了!
“叫什么呀!扎的我手指!”我恼怒的在裤子上擦了擦。
随着又一声惨叫,我从陈木升食指上挤出一滴黑红的血珠。
师父急忙上前,用手指蘸了,在纸人的脸上轻轻两点,涂上两只眼睛。
陈木升满头大汗,虚脱一样颓倒在椅子里。我不停的吹着手指,看了看陈木升,心说,妈的,吃你一顿饭,害的老子也跟着挨了一针,想到这里,打了个饱嗝。
师父看了看天色,说:“陈老板,等一下关上灯,关紧门窗,跟你家里人说,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可以出来。”
陈木升颓然的点了点头,吩咐陈阿旺去通知自己的老婆。
一切妥当,师父道:“冷儿,跟我来。”
此时已接近零点,月明风轻,树影摇曳,院子里一片宁静。
“师父,这是什么方法?”我小声问。
师父对我说,这种方法在道术里叫引鬼术,陈木升父子血脉相连,用他的血将陈阿兴的鬼魂引出来。
说完,师父想了想,问我道:“冷儿,你还是不是童子?”
我脸上一红,说:“我,嘿嘿,高三时就不是了…怎么了师父,要用童子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