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就像你们知道的那样了,这女人死不瞑目,怨气冲天。化为厉鬼回来索命。村里人便一个个的离奇死去,后来死的人太多,以至太重的怨气笼罩着整个村子久久不能散去,遮天蔽日。可她的愤恨已经不可遏止,她对所有踏入这片领域的人给予的报复也不可遏止。”寥寥几分钟,老人就抽完了一整根玉溪香烟,久久不散的烟草味让他那不堪重负的喉咙巨咳不已,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下。他心里清楚,这把老骨头是经不住这么好的烟的,水烟抽的,但太纯的烟反而抽不得。不过现在这种场合,也只有烟草才能让自个那跳动的心潮平息下来。
“喝杯水吧。”欧阳陌把一切看在眼里,将座位旁的矿泉水拧开一瓶,丢给了老人。甘甜的水滑入了枯萎的气管,果然感觉好了些,老人重重砸了下嘴巴,然后向欧阳陌拱了拱手。
“我师父,也就是村子里的前一位庙祝。当年涉步谷英村。只不过是想查一下咒怨的真正背景,以及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那种诅咒的超能力,比如佛经,超度等等。那时候我们一直都以为只要到了里面就会很容易的查清楚事情原委,可是等进去之后,才发现,先前的想法完全错了。”老人痛苦的笑了笑,皱纹的舒展中蕴含了太多的东西。
“哦,怎么说?”随着他的语境,欧阳陌也慢慢地沉下了脸,原本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变搭为爪,紧紧的捏在了皮套上。不过未等老人解释,他却突然抓到了什么纰漏似地,飞快的打断了老人刚要张开的嘴:“等等,你刚才说:你们,难道你也进去了?克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事?难道是……已经找到了破解的办法!”说到这,他抑制不住兴奋,下意识的将手一带,结果将方向盘打偏了,幸好欧阳陌眼尖,即使调了回来,不然汽车还不知道会不会直接从山腰上开下去。
“哪有什么破解的法子呀!”老人无奈的大摇其头:“其实我当时胆子小,又哪敢去那种地方?是师父一个人进去的,我在村口守着。”
“这样呀。”欧阳陌低下了头,眼眶里的黯然一闪即逝:“那您是否还记得,你师父回来之后跟你说了一些什么关键性的词汇吗?”片刻,他出言提醒道。欧阳陌知道,既然独自一人敢进那片被诅咒的地方,肯定是有点能力的,不然也不敢如此托大。既然如此,那么肯定有所收获。看这老人的本事,估计其师父是个有道的僧人也说不定。
“没有。”老人闭目思考了会,片刻后张开浑浊的眸子摇头道,看来他确实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师父出来的时候,面色惨白,袈裟凌乱,连九锡禅杖都丢了,跟进去时判若两人。当时他拼命的拖着我走,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说。只是喃喃道:恶魔,恶魔……到庙里他就写了遗书,嘱咐我接任庙祝,并且严重警告我一定要劝村里的乡亲不要再去那个地方,那不是属于人间的地方,那是鬼市,那是地狱的第十九层!”当年的一幕幕画面转马灯似地在老人的脑海里转悠,仿若昨天刚刚才发生,受不了精神上的惊骇,他那只满是老茧的手已经将矿泉水瓶子捏的不成形状,皱巴巴的就如同自己那张老脸。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驾驶位上的欧阳陌右手挥出,黑色的袖筒于狭小的车厢中拖拂出了一个半弧形的轨迹,同时拇、中指相扣勾勒出一个玄法手印,只见一道璀璨夺目的青色光斑瞬间笼罩在老人的头顶,清澈透亮,光斑中更隐隐夹杂着一排排难懂的远古字体。正是道教镇定情绪的“净心神咒”。这道咒语一出,刚才还情绪失控的老人立即就觉得心里突然一片清明,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就像肩上被懈下了一副重担般。感觉到了自己心里微妙的变化,身为佛教徒的他居然也虔诚的对欧阳陌施了个礼仪,表示感谢。欧阳陌摆了摆指头,似乎不太愿意看到太多的繁文缛节。
“你说的地方到了。”踩了刹车,欧阳陌稳稳的停住了冒着尾气的轿车,淡淡的说道。雨已经知趣的停了。但夜,却也已经很深了。浓墨一样的天上,连一弯月牙、一丝星光都不曾出现。偶尔有一颗流星带着凉意从夜空中划过,炽白的光亮又是那般凄凉惨然。风,是子夜时分刮起来的,开始还带着几分温柔,丝丝缕缕的,漫动着柳梢、树叶,到后来便愈发迅猛强劲起来,拧着劲的风势,几乎有着野牛一样的凶蛮,卷浮起的砂粒,直拍拍地打在车窗上,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
看着下车的荆城垣好意的为自己打开了车门,老人家和蔼的招了招手:“那么我就回去了,后会有期。也但愿你们贵人贵相,逢凶化吉!”打了声招呼,老人便拄着雨伞,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田陌间,只有远处的几处油灯的火光证明这里还有生气。野外,远山、近村、土丘,在黑夜中全都蒙蒙胧胧的。但是黑夜并不是千般一律的黑,有墨黑、浓黑、浅黑,还有黑灰色,很像中国丹青画那样浓淡相宜。
片刻,一阵短促而有金属性的音调响起,汽车在发动中飞驰而去。驾驶室里,欧阳陌揉了揉疲劳的太阳穴,没有再说话。荆城垣靠着椅背,再一次睡着。而花蕊,却面如表情的呆坐在那,不错,从上车到现在,似乎没再听过她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欧阳陌已经是第二次对她产生异样的疑惑了,他总觉得,现在的花蕊真的不是很正常,但自己却又偏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该不会是被接二连三的鬼魅攻击弄得草木皆兵了吧?想到这,欧阳陌敲了敲脑袋,继续驾驶起来。时间不等人,矛盾重重的他想休息,却不能休息。最后只能自己琢磨出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法子,一只眼睁开,一只眼闭着。左眼休息够了换右眼,右眼休息够了再换左眼,如此循环……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之门终于沉重地关上,残余的墨色铺开一张无边的网,吞噬着开始向外挣扎的黎明。乌云在铅黑的苍穹里奇异的翻滚,隐约的光线如锯齿般龇出森森白牙。
开了几天几夜的车子,此刻已经被孤单的丢在了一边,而一处略微高耸的土丘上,欧阳陌为首的三人翘首而立,前方正是那片被诅咒的地方——谷英村!欧阳陌还好,只是一边观察着地形,一边最后一次清点自己的道具。而荆城垣却是感触颇深,第一次来的时候,是活蹦乱跳,有说有笑的十个人,但现在第二次“光临”,却只剩下最后两个人了……
泪眼迷蒙的眸子里,一片死林,一片朦胧的迷雾,一片若隐若现的村庄……
“看什么呢,吃饭,吃完了就得进去了。”欧阳陌拖出了自己的迷彩包裹,又塞了几瓶矿泉水和速食快餐,连声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什么时候你也婆婆妈妈的了。”荆城垣没好气的看了眼正努力嚼着压缩饼干的欧阳陌,拉着花蕊一起走去。
草草的祭了五脏庙后,便要做正事了。但欧阳陌却并不急着进去,因为他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什么?——穿戴!
干裂的黄土上,几块灰黑色的炭火无力的燃烧着,架在它们上面的是一个黄橙橙的小火盆,火盆上烟气缕缕,靠近火焰的地方已经被熏的焦黑,四周里静谧无声,只有木炭偶尔的爆裂声,颇有些触目惊心。
那厢里,面容有些尴尬的欧阳陌慢慢的从车子里走出,此时他那身黑色的酷炫外套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天蓝色的道袍,这道袍裁剪得当,细长的紧,上下绘满了周天星辰和大大小小的鸟纂符文,惹得荆城垣眼睛瞪得老大,比见了鬼还吃惊。不过不得不说,这身怪异的道袍确实让欧阳陌本来就惊艳的面庞增色不少。
放眼望去,他那细致如瓷的肌肤,优雅挺直的鼻翼,呈现出淡蓝色的眼睛,再见上略微遮住眉头的留海,搭配上这件穿上去跟戏子难分伯仲的袍子,当真如花旦一般的招展。比漫画里的少年更多了一些细腻和柔媚。只可惜他那永远在眉宇间轻锁的忧伤,就像是怎么也化不开的薄雾,为他完美的五官覆上一层神秘,添了些许的陌生感。
第六十六章 大白灯笼高高挂
“咳咳……发什么呆呢。”欧阳陌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下,以手掩嘴,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
“哦……哦……没什么,没什么。”被抽离出思维的海洋,荆城垣看到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欧阳陌,赶忙连连摆手,不过看她那想要翘起,却极力压下来的嘴角,似乎和她的动作不太协调。
“真没什么?”欧阳陌咬了咬牙,忍了。
“嗯。”荆城垣带着天使才有的“纯洁”和“无辜”,狠狠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欧阳陌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这悲剧性的着装,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唉,这下丑大了!他本不想穿成这样,但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道教的法术等级森严,皆有尊卑之分,高低之别。并不是像常人想象中的只要自己能力到了,就是任何符咒和道术都能信手拈来的。每个等级有每个等级的法术,不可逾越。而等级的象征之一,就是道袍法衣!严格意义上来说,一个合格的道士,如果想完全发挥自己的全布实力,就必须要穿着属于自己这个等级的法衣才可以。所以在大多数僵尸电影中那些茅山师父每到对付BOSS级别的僵尸时都会穿上八卦道袍,便有这个原因在里面,而欧阳陌的这一件紧致的蓝色道袍,便是万法宗坛颁发的“洞玄级法衣”,有了它,能力够格者,就能和上苍神灵达成契约,从而借助符咒这枚钥匙打开元素之门,释放法术。平日里,道士们一般都是穿着素色或黑色的宽敞便装,着道袍的很少。真正意义上穿道袍的场合只有两种:第一,便是每年的大型水路超度法事。第二,便是遇到需要全力以赴的对手了,欧阳陌就是后者。咒怨的厉害他已经有所耳闻,也亲身经历。谷英村就在眼前,在生死之刻,他已经不能再有所保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