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换个开始的方式,我们之间故事的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我总是觉得人其实不止是活一辈子,在前世今生生生世世不断的轮回里,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就算没有发生过早晚也会发生。”
“抱抱我再走。”
“不抱了,一抱我就离不开了,这我是知道的。”
“你昨天在安缦法云茶馆中一见到我不就想抱我吗?现在怎么了?怕了?”
“很多事已经改变了,所以爱的方式就必须得变一变。”
“你说什么?爱!”
“对,爱!”
“真可怕,但我竟然想同意你使用这个词。”
“如果爱是一个可怕的词,该多好啊——”
夜深而沉寂。
一个男人落寞的身影如鬼魅般地走过西湖。
安缦法云酒店接待柜台处的接待员告诉夜归的胡林楠,有一男一女到酒店找过他。在接待员对找他的这一男一女两人外貌做了一番描述后,胡林楠断定这两人应该是肖锦汉和染香。胡林楠隐隐感觉到最近可能又出了什么跟《富春山居图》有关系的大事了。事情如果不够大,绝不能让肖锦汉和染香两名国际刑警兴师动众地亲自登门拜访。
但是黯然销魂的情绪,却让胡林楠此时什么都不愿意管,更什么都不愿意想。
手机不断地振动着直至彻底没有电。胡林楠躺在床上发现辛勤的服务员已将床单和枕套换过了,来自洗衣液的薰衣草味道彻底代替了昨夜林雨嫣留下的淡淡体香。
闭上眼睛,全身放松,昏昏睡去,以梦为马。
流浪在意识与潜意识的荒原上,胡林楠遭遇了艳丽香艳的彼岸花——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开无叶,叶茂无花,花花叶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不问明天聚散,不问缘深情浅,与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劫是缘。
清晨,胡林楠一觉醒来忽然如大彻大悟地明白,昨夜自己对林雨嫣自以为是地成心错过,到底是多么愚蠢的事。
想起林雨嫣说过她下午就要离开,胡林楠当即胡乱从旅行箱中摸出几件衣服穿上,便逃一般地跑出了安缦法云酒店。
今生既然有缘遇见,就算露水相亲,到底也要比那些在轮回中苦苦追寻、念念不忘却只赢得寂寞回响的苦情人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吧!
手捧着一大把鲜花,胡林楠敲响了林雨嫣的房门。
“谁?”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未等胡林楠考虑好自己该何去何从,林雨嫣房间的门已经被里面的男人打开了。
开门的人是肖锦汉。跟上次见面时不同,此时肖锦汉右手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男款的钻石戒指。一枚跟林雨嫣坤包里那枚女款订婚戒指一模一样的戒指。
第二十八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都说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但是人与人之间微妙难言的缘分,却总让一些明明可以避开交集相安无事的人,总是不知不觉在时空的独木桥上恍恍惚惚地相对而来,直到彼此狭路相逢,惊觉对方的存在,才一身冷汗地发现:“啊,原来你也在这里!”
“我把你撞,我把你踩,本非冤家,奈何路窄!”
在吃惊地发现情人林雨嫣的未婚夫,竟然就是那位跟自己一同在《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失窃案中并肩探案的国际刑警肖锦汉后,胡林楠刚才还满心因爱因欲的欢喜,顿时化作了一身透出阵阵寒意的冰凉冷汗。
当日,在走私船上胡林楠曾见识过肖锦汉只不过近身一击就把盗宝者东条壮硕的身体变作一摊烂泥的手段,亦领教之后肖锦汉三人在不慎喝下哗变水警下药的饮料后,肖锦汉宛如困兽犹斗般打倒十数名手持长短家伙围攻之人的雄风。更何况肖锦汉在国际刑警组织里,似乎一向都以可让最倔强的犯人屈服开口而闻名。
一想到多亏自己昨夜临时犯了文人的矫情劲儿,所以才没有选择跟林雨嫣颠鸾倒凤,否则此刻铁定会被肖锦汉捉奸在床,胡林楠不免暗道一声侥幸。
“哎呀,没想到是胡兄你啊!我和染香去你住的安缦法云酒店,接待员说你人不在。我们后来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也不接。”肖锦汉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热情。
“锦汉,你站在门口这么久在干吗啦,都这么久了,怎么也不理睬人家?”林雨嫣嗲嗲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她说话时又像开始一派含娇带媚的语气,再无些许昨夜漫步时的秀丽清爽。
肖锦汉回头向房间内道:“哦,是我一个朋友,你原来在台湾也跟他见过。他叫胡林楠,是著名的编剧,我跟他有点儿话要说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许是因为跟林雨嫣恋爱的缘故,一向说话简短直接的肖锦汉说话时也有了点儿“港台腔”。
“嫂夫人曾跟我在台湾见过?”胡林楠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肖锦汉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她叫林雨嫣,就是那个符号学家兰登博士的女助理。”
“嫂夫人秀外慧中,锦汉兄你好福气啊!”胡林楠边说边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肖锦汉,促狭地笑道。
“哈哈哈,让胡兄你见笑了。”肖锦汉如同一个大男孩似的挠着自己的脑袋,“咦,胡兄,你手上的花是?”肖锦汉忽然看到胡林楠手里那一大束鲜艳的郁金香,不免面露狐疑之色。
“哦,花吗?哦,我今早起来本打算先去苏小小墓上祭拜一下,但走在路上,忽然发现你和染香住在这里,想起你们昨天曾打了多个电话给我,我想你们应该找我有什么急事,便索性先上来看看你们俩。”胡林楠慌不择言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道。
“上坟?你就用这些花去上坟?”
说起来也真不怪肖锦汉在听完胡林楠的解释后顿生疑惑,一般来说大部分人在带着鲜花祭奠亡故亲友时,多会选取菊花、马蹄莲这样花语中本身都带有一些哀婉之意的品种。否则就算选用百合、玫瑰这样功能较为多样,可以适合不同场合使用的鲜花,也肯定会选择较为素淡的花色。断不可能有人像胡林楠这样带着一大束看上去满是人间繁华绮丽气息的粉色郁金香去上坟。
“这——”向来能言善辩的胡林楠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漂亮的粉色郁金香啊!锦汉,你知道粉色郁金香的花语是什么吗?永远的爱。”林雨嫣把她如云的秀发用卡子随意地一别,轻摇着腰肢娉娉袅袅地走了出来。
“哦?”肖锦汉眉毛似乎有点儿立了起来。胡林楠觉得林雨嫣适才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真可谓是最恰到好处地火上浇油。
就在胡林楠考虑自己是否该在此时豁出多年的老贞操,干脆跑过去将花塞进肖锦汉的怀里,然后翘个很妩媚的兰花指转身借机开溜之时,林雨嫣却忽然话锋一转,四两拨千斤地为胡林楠开脱了起来:“苏小小骨子是最热爱这十丈繁华浓艳绮丽的人啦!她活着的时候真是个好真好真的女人,平生最大的追求就是好想好想能有人一直去爱她!
“她要是知道林楠先生对她这么有心,去看她时并不用其他寻常的花朵,而是用代表永恒爱意的粉红郁金香,可真要惊林楠先生为知己啊!林楠先生,你真是好有心啦!”心思伶俐的林雨嫣,当然胡林楠手中这大束粉红色郁金香肯定是他之前买来准备送给自己的。上面话里这句“你真是好有心啦!”其实真正的意思是林雨嫣在告诉胡林楠自己领了他的情。
“苏小小是谁?听起来她做人还蛮有个性的啊?”见肖锦汉向自己询问起苏小小的身世,胡林楠不禁暗中因为这次能侥幸过关长吐了一口气。
“啊,苏小小是——”略微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胡林楠正待向肖锦汉讲述苏小小的身世,不想林雨嫣却在此时边神态亲密地用手轻轻地拍打了一下肖锦汉的胸口,边笑容灿烂地嗲嗲说道:“锦汉,你这人好讨厌啦!明明你昨天还带人家去过西泠桥畔的苏小小墓,还给人家背诵过苏小小脍炙人口的情诗——‘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怎么现在却又拿一代名妓苏小小的身世、经历来捉弄林楠先生呢?”
“唔,嗨,我不过是觉得胡兄博闻强识,想再多了解一些罢了——”肖锦汉听完林雨嫣的这一席话似乎略有所悟。
其实,林雨嫣之所以主动以这样的方式把杭州名妓苏小小的身世经历简略地告诉未婚夫肖锦汉,是出于一种微妙的想在自己情人面前维护自己爱人尊严的女人心理。胡林楠却将此误会成了林雨嫣和肖锦汉之间彼此帮衬的良性互动,想起之前两日自己跟林雨嫣的一夕疯狂和一夕浪漫,不免多少有点儿心酸。
说到底,人世间不管看上去多美、多传奇的聚散离合、痴爱情错,亦只不过是时也、运也、命也的偶然纠合而已。
“对了,锦汉兄,不知你和染香警官这两天不断找我,究竟是所为何事啊?”胡林楠整理了一下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开始跟肖锦汉聊起了正经事。
“《富春山居图》出事了。”肖锦汉的声音忽然变得沉重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