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六日用潜意识来控制意识?这倒是个新鲜的想法。潜意识以本我的形式存在时,就是所谓的精神错觉。我们通常所说的精神病,就是本我突破绝对领域侵蚀了自我。按照你的说法,通过人为引导,让本我取代自我,以潜意识的形式存在,天晓得他变成什么样的家伙。
……
八月十八日黑魔法?巫术?不可能的事情!你怎么会想讨论这么荒谬的话题?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
九月十七日真是疯了!怎么会有人相信重生这么荒谬的事情?很明显地违背正常科学规律!
九月十八日你怎么不来了?小姑娘,我已经想到了一个解释这件事的方法!
……
十月四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是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是遵照科学原理发生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以用科学解释的现象!
十月十二日知道你也不相信,我安心了不少。我不希望一颗未来的心理学之星过早陨落。
十月十七日失忆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并不高。你在遮遮掩掩,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
十月二十四日催眠啊……我认同你的一些观点。但是催眠并不是万能的,不仅需要被催眠者的配合,更是有着诸多的限制。不然的话,一个优秀的催眠师就可以统治全球了。
……
十一月一日真是辛苦你了,我不知道你竟然有那样的过去。算了吧,孩子,有些事终究要埋在心底的,任凭它生根发芽或者归于腐烂。
十一月六日碎尸案?五脏搬运?重生?难道他又出现了?孩子,你在哪里?真让人担心。
十一月七日不用害怕,既然他在七年之后再次犯案,我们就一定会抓到他!
十一月八日我同意你的看法,他的确有些可疑。虽然偶发性杀人的凶手很少见,但也不能排除在外,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十一月九日怎么,高中生死了?真是……怎么会这么快?孩子,你在哪里?有没有被盯上?安全不安全?
十一月十一日我一点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跟警察一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面前,还打听小璇的下落!警察难道一点也看不出他有重大嫌疑?你莫要得意!
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我合上记事簿,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只能苦笑。王进的记事簿内写下的都是只言片语,大概都是他的一时感悟。这些内容对我的用处并不是很大,却威胁很大。尤其是最后的那几条,稍微有点想象力的人都会觉得日记里的那个“他”就是我。被两个心理学专家怀疑是杀人凶手,真是件很“荣幸”的事情。
我小心翼翼地把记事簿放回原处,将瓷砖盖好,用袖子擦去周围的痕迹。这东西还是不要拿走的好,就留着给王教授继续玩猜凶手游戏吧。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确认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之后,我开始撤退。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在男厕马桶上休息几个钟头之后,就能趁着开馆混出去了。徐佳那里,我就说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好了,等白天的时候,拉上她再去找王进谈一次。谈话间,用假装不在意的方式,将我的不在场证据告诉王进,以打消他对我的怀疑。如果能取得他的信任,套出些关于张璇的信息,那是再好不过了。当然,我不会抱太大希望。
我注意到,在王进的记事簿中,也提到了七年前。而张璇和王进之所以怀疑我是凶手,跟七年前发生的那件类似的碎尸案应该有很大的关系。张璇说得很明白,七年前,我“也在那里”。这个“那里”,大概指的是命案现场。可以肯定的是,张璇并没有目击到我杀人或者碎尸,所以仅仅是对我怀疑而已。但是,七年前仅仅十九岁的我,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在命案现场的?我完全没有记忆。而且,我也不记得以前发生过类似的碎尸案。截至目前,两件已知的碎尸案的受害者,我都不认识。唯一说得上有点关系的,就是那个高中生委托人。说到委托人,不知道那个中年男人怎么样了。事务所那栋楼变成了抛尸地点,被警察拉上了警戒线,大概他也会知难而退吧。
或者说,他已经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变成了一具五脏丢失的神秘尸体?
我裹紧衣服,默然地走过大厅里一排排孤独高大的图书柜。空旷的图书馆里依旧阴冷死寂,一如我的心情。男厕到了,我瞟了一眼旁边的女厕,不经意间,我看到女厕门口地板上,有一片很明显的黑色污痕。
我那该死的好奇心又发作了。我蹲下身,伸出手指蘸了一点。
是黏稠的液体。
我心里一紧,不管是什么液体,总不会在闭馆五个多小时后还没有干掉。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这一两个小时内洒上的。莫非这个图书馆里除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在我聚精会神地读着那本记事簿的时候,他就在外面静静地窥探着我?
喉头发干,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液。拿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光芒,我看着地上的污痕。原来是暗红色的,迟疑了一会儿,我终于将手指再次伸向这块污痕,轻轻蘸了一下,然后把手伸到鼻端。有股腥气隐隐从指端散发出来,我把心一横,直接将手指送上舌尖。
果然,是那种咸涩的味道。
我脸色凝重,死死地看着女厕的门,纠结一番之后,终于长叹一声推开了女厕的门。手机微弱的光在阴冷潮湿的空间里飘忽闪动,犹如受惊的活物掠过那些杂物,在惨白的地板上停留下来。暗红色的污痕以曲线的形式延续,一直消失在了一个隔间下面。我稳了稳心神,故意将脚步踏响,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了隔间木门的把手上。
我并不确定这扇木门之后,究竟有着什么东西,只盼望不要像我想的那么糟。扭动黑色的把手,木门立刻发出嘶哑的摩擦声,在这死寂的夜里甚是刺耳。还没容我反应,木门即被一股力量从里面完全推开,一个沉重的物体顺着张开的门滑向我。我机警地往左侧避让,却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手机随即脱手而出,沿着地面滑出去了很远。那个沉重物体随即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我双脚蹬地,狼狈地往后移动了一点距离,靠着墙怔怔地看着它。虽然光线不好,但借着远处手机发出的微光,还能大致辨认出它的大致轮廓。
是个人!
抑或是具尸体!
我扶着墙站起身,走到洗手台前扭开水龙头,将冰冷刺骨的水流直接浇在头上。打了个寒战之后,整个人变得异常地清醒。在午夜拔头人那件案子里,无头尸体我见了不下几具,眼前的这个已经不能再让我惊慌失措。我蹲在这人身边,探试着他的颈部大动脉。身体已经冰冷,并无脉搏迹象,确认死亡。背部一大片殷红,应该就是致命伤。伤口狭长,大概是匕首之类的凶器。
尸体上并未有尸斑出现,那么死亡时间应该在一两个小时之内。也就是说,从我在男厕醒来,一直到我进王进房间,寻找翻看记事簿的这段时间,都可能是案发时间。
可是,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为什么我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就算没有呼救和搏斗,但匕首插中背部,会没有惨叫声吗?
我捡起手机,拖动尸体,拉到光线较好的地方,看清了他的脸。
竟然是……顾新。
下午在图书馆遇见的那个热心研究生。莫非……顾新说的那一番话,透露了凶手所忌讳的隐秘之事,才遭此横祸?但是凶手为何要在半夜封闭的图书馆内行凶?而且凶手又是通过什么手段将顾新邀到图书馆内的呢?
尸体的嘴角有片血痕,我用力捏起他的颌骨,将手指伸到他嘴里搅动了一番,有种奇异的触觉沿着指尖传来。我将手机拿得更近一些,以便让微弱的光线照进尸体的口腔。果然,舌头竟然短了一截!这种匪夷所思的杀人手法还真不多见,在背后插一刀就算了,为什么要割掉他的舌头?这算是什么意思?凶手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要通过这种形式暗示什么?
这些先不用考虑,目前最紧要的是如何洗脱我的嫌疑。凌晨四点、密室、尸体、我。警察不怀疑我是凶手是不可能的。而且王进那里还留下了我的脚印和指纹,如果逃走,立刻就会被视为畏罪潜逃。无奈之下,我拨通了徐佳的号码。
提示音响了好几下,方才接通。听筒里传来徐佳还没完全清醒的声音,“现在打电话……有收获了?”
“嗯。”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缓,“我看了王进的记事簿。”
徐佳打了个哈欠,“说谁是凶手了?”
“那倒没有,不过里面有点信息,也不算白跑一趟。”
“哦,那等天亮再说吧,我再睡会儿。”
“恐怕你要来一趟了,”我苦笑,“现在我脚下有具尸体。”
那边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只说了句“你等着”,就挂断了电话。
我稍稍松了口气,又按下吴哥的号码。
整个厕所如同白昼。
我坐在抽水马桶的盖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十多个警察在厕所里走来走去。有生之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穿着制服的警察一起出现在厕所,而且其中还有几个女警。纷乱的脚步声、嘈杂的交谈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将这个女厕所弄得像菜市场一样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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