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仁嘉错千总走出帐篷,欢喜地摸着每个驮子,停了一会,看着魏七说:“我不明白,你帮我什么呢?”
“你愿意红军一辈子占住你们藏人地区么?嗯?”魏七猛吸了一口烟,眯缝着眼,盯着哲仁嘉错。
哲仁嘉错没有说话,抓住了腰间的长柄刀,猛地一拔,挥起来朝一棵小树砍去。小树被削得齐腰折断了。他抽回刀来,恶恨恨地瞪着魏七,厉声地说:“藏人地区就不许汉人来!”
“对呀!”魏七连连点着头说,“这才是好汉。我告诉你,你们——千总和千总联合起来,干掉红军。”他用手做了一个砍杀的姿势。然后又问,“我说朋友,老洛桑旺阶还没死么?”
哲仁嘉错不屑地说:“哼!蠢人活百岁。他还是和牦牛一样壮,和牦牛一样混。”
“你们还没和解么?”魏七问。
哲仁嘉错丧气地点了点头说:“和解了。是他们寨子里请活佛来的。哼,四年前,你让我们打冤家,直到去年,我什么便宜也没得着,倒弄得死了人,丢了牛羊,丢了脸。”
魏七先是皱着眉头,听到后来,他喷着烟圈,两眼看天,嘿嘿地笑了。
“你笑什么?”哲仁嘉错恼怒地盯着魏七,发火地喊。
魏七吐出香烟头,走近哲仁嘉错,拍着他的肩头,笑着说:“要是把洛桑旺阶的寨子也归你,你看怎么样?”
“你耻笑我么?你敢!”哲仁嘉错蹦得多高,拔出腰间的刀来,咬牙切齿地瞪着魏七。
“别发脾气,朋友。”魏七庄重地说:“我能办到。”
哲仁嘉错插刀入鞘,沉吟了一会,产生了希望,喃喃地说:“那得你派兵来帮忙。”
“放心,”魏七又点上一支烟,慢腾腾地说:“咱们先得合起来:加上那个老家伙,一块打红军。”
“哼,合起来……呸!”哲仁嘉错恨恨地转过身去。
“别急,朋友。”魏七说:“打退了红军,委员长派你当营官,封你世袭的土司,你看,怎么样?”
哲仁嘉错千总立刻满心欢喜,抓住了魏七的手,用劲摇晃着问:“真的?”哲仁嘉错千总有多少新的计划涌出来啊!一切只要当上营官。营官管千总,用不着打冤家就治得了洛桑旺阶。再说,早先的时候,只有汉人才当营官,藏人只能当千总,嘿,弄上营官,哲仁嘉错啊,哲仁嘉错,你就是这一块地方的皇上了。哲仁嘉错兴奋地想着,急忙又问:“可是真的么?”
魏七从嘴上拿下烟卷,迎着哲仁嘉错的眼光,肯定地点了点头。
哲仁嘉错脸色当时变得坚决,跨上一步,朝魏七大声地说:“你等一等。”说罢,就进了帐篷。他飞快地摘下了枪支,又取了一把锋利的腰刀,扎了扎腰带,重新走出来,把手伸到嘴里,吹出了一声颤抖的尖厉的呼哨。
藏人们像是兔子见了鹰,一个个跳起来,抓住了身旁拴住的马匹。
哲仁嘉错千总朝藏人们大喊着:“我的小鹰们,马出膘了,马刀发锈了,人长胖了,不能待在家里唱情歌了,得干点大事情去了。”他将马刀一挥,喊着:“上马!”
藏人们听到了口令,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跳上了战马。
哲仁嘉错千总跳上了马的时候,朝魏七曜了曜眼,骄傲地笑着说:“朋友,怎么样?”
“能干!”魏七笑了。一切事情的发展,比他预料的要顺利得多。他原来只以为四年前,他住过这里,而且和千总们交过朋友。不过,那时候,他弄了一批货物,把藏人的金沙、宝石成驮子的运走了,藏人们却什么也没得着。他本来担心这些个鬼蛮子说不定记了仇恨,还得费好一阵子唇舌。没想到,哲九_九_藏_书_网仁嘉错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和一头牦牛差不多的简单。魏七现在和哲仁嘉错千总一样的愉快,只是各人愉快的目的各有不同,愉快的原因也各有不同而已。
哲仁嘉错坐在马上,看了看魏七楚巴上挂着的短刀,又看了看魏七的卫兵们的枪支、马驮子,不由想起来,他们是刚过江来的。他好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勒住马,朝魏七说:“今天早上,又过了十几个汉人红军。怎么样?是先干掉他们?还是去追大队的汉人红军?”
魏七不由也想起来了,自己过江的时候,船只不见了,哨兵被杀死了。这些事,一定是这一股红军干的。便点点头说:“当然,先把这十几个家伙干掉!”
哲仁嘉错千总听到这里,又是一声呼哨。
藏人骑手们拔出了马刀,双腿一磕马肚子,马奔驰起来。
藏人的马队跃出了森林,向着北方的山间小路上追过去。
第十一章
过江以来,气温变化得太奇怪了。
过江的第二天就过了一个雪山,但是下了山又热得那么厉害。
不过,除了张孟华的身体被伤病折磨得很弱,特别敏感而外,谁也没有觉到这一点。因为,大家都是兴高采烈,精神旺盛。大家都深深相信,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就能追上队伍。拿何强来说吧,他总是想着,编造着赶上了部队的那种说不出来的愉快的情景:同志们热烈的欢迎,给同志讲讲掉队的故事,自己这回学了一套独立办事的能力。就连平常他所不愿见的姐夫团政委陈星兆也好像特别亲切了。正像一个人长久住在父母兄弟齐全的家庭里,日子过得很平静。兄弟之间为些小事还难免有些小的摩擦。但是,一旦离开了家庭,这种怀念、依恋,家庭里种种使人难忘的情景、好处,每个家族的可亲可爱,都会一一涌入思潮中。何强在红军队伍里获得了新的生命,跟着打仗、做宣传鼓动工作、打土豪、做政治工作、学文化……不知不觉地水平提高了。可是,一直跟着队伍,有上级、有同志、有关怀、有温暖,平常还感觉不出这是什么样的幸福。一旦离开部队,处在这种困难复杂的情况下,对部队的热爱、怀念、依恋,就更增加了不知多少倍。想起红军,想起每一个熟悉的同志和战友,心里头就油然而生出一种甜丝丝的热火的感情。何强想着姐姐的身体,也许姐姐在突围时生了娃娃,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姐姐能坚持行军么?想着渡江的时候那长久的激烈枪声,红军有没有损失啊?李冬生是不是后卫连?找到队伍之后,是回政治部去呢?还是跟着三连一起直到会合中央呢?他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想。
小牛的眼光从天上的白云看到树上的小鸟,又从树上的小鸟看到远方的群山。他盯住了一个一个的山顶,嘴里咕哝着,想将所有的山顶都数出来。一遍、两遍、三遍、五遍,老是数不对。他心烦了,不由回头看了看何强。何强正在低头陷人沉思。小牛奇怪了,悄悄地捅了捅何强,又悄悄问:“队长,你想什么事呀?”
何强抬起头来,看着小牛,笑了笑。他的思路还是没有断。看看小牛,心里想:这小鬼送到宣传队当宣传员不赖。就是太小一点,嘿,太小又怕什么?自己当红军的时候也不比小牛大呀!对,现在就应当把他交给孙英带着。哦,对了,还有孙英,这些天来,一直是只干事情,不大说话,自然这没什么奇怪,孙英这个人就是这路子脾气。不过,她为什么一和自己说话就有点绷着脸呢?可是和王大田、阮继平他们说话就笑嘻嘻呢?我什么时候惹着了她呢?
“队长,你怎么了?”小牛等了半天,没有得到何强的回答,很有点奇怪了。
何强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看小牛,看了看孙英,孙英也正低着头走路呢。小牛一叫,孙英正好抬起头来看何强,何强连忙转过两眼看看前边的群山,笑着朝小牛说:“啊,我看前面的山真漂亮!”
“是啊!我数了半天,老也数不对!”小牛兴奋了,队长低头想事,也许就是数有多少山呢。他拉住了何强,笑着说:“队长,你数数看。”
“一个、两个……”何强真的数了几回,山顶像飘动的白云一样真没法数清,他放弃了这个任务,看着张孟华,问着:“那天晚上,李冬生同志带着人找过我们?”
“可不是么。”
“啊呀,我们看见一队人,天黑了也看不清,我们就躲在林子里了。”何强惋惜地说:“要不,现在就跟上大队走了。”他想了想,天真地问:“指导员,你说,咱们今天还是明天就赶上队伍了?”
“这我怎么知道?”张孟华笑着说:“你呀,在镇子里刚碰见你的时候,还是个青年干事,满是个大人。怎么这几天变成孩子样子了?”
“因为现在有了你啊!”何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怎么能这样想,如果没有我呢?”张孟华说完了,何强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小何,入团几年了?”张孟华看着何强的天真劲问。
“两年了!”
“入党呢?”
“与六军团会合时,同恢复团一块入党的。”
张孟华感叹地说:“才是十七岁的娃娃啊。”
“是十七岁,可不是娃娃。”
何强抗议地说:“从宣传队调我当了青年干事,就说明我早就是大人了。”
“你真是乱说。”孙英红着脸,瞪了何强一眼说:“谁敢说宣传队就都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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