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很好!”张孟华漫应了一声,便带着阮继平加快了脚步,走到何强等人趴着的地方。
张孟华将侦察情况讲了一阵,才说出自己的计划,告诉大家,穿过敌人驻地和岗哨的时候要肃静,要沉着。敌人若不发现,就决不许打枪。万一出了事,大家全力向江边突击。还有,新战士走中间,老同志将红军军帽翻过来戴着。他布置完了,仍然是他和阮继平走在前边,由何强、孙英、王大田走在最后。
这一队人又走到了树林前边。
还是那个哨兵喝问起来:“谁?口令。”
“是黄内秀么?”张孟华应声回答。
“是!”对方口气突然变得软软的了。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么?”张孟华一边说着一边紧迈步,手里还抓住匣枪。
“是,听出来了,长官大人。”哨兵真是聪明透顶,一点就明白。
张孟华他们大摇大摆地穿过了森林,绕过了篝火。碰到敌人的哨兵,就回答着口令。就这样,他们没有费什么事,很迅速地走到了江边。
金沙江边,阴暗的月影斜掠着水波。一个浪跟着一个浪,闪着青白色的光,发出急急的吼声。
两只船缆在岸旁。岸上站着一个持枪巡视的白军哨兵。
“这是最后一道关了。”张孟华停下来,朝着王大田和阮继平说:“干掉,不要活的。”
王大田掏出了尖刀匕首,和阮继平一起,朝哨兵走去。
阮继平摸了摸怀里卡着的盒子枪,嘴里哼着民团中流行的淫秽小调,摇摇摆摆地朝哨兵走去。
王大田跟在阮继平背后,紧握着刀。
“谁的班啊?”阮继平慢腾腾的声音不大地问。
“口令!”哨兵喊看。
“渡江!咋呼什么?”阮继平大咧咧地回答着。
“口令!”哨兵的第二次口令也就是特别口令,所以声音变厉,枪栓拉得哗哗响。
“杀!”阮继平说话之间,脚步不停,边靠近边问:“怎么,这里是步哨?”
哨兵还没来得及回答,王大田从阮继平身后蹿出来,一下子按住了哨兵的嘴,刀子猛从哨兵的心窝中扎进去,狠狠地绞了两下,才拔出刀来,放倒了哨兵的尸体,嘴里学着鸟儿吱吱地叫了几声。
张孟华、何强、孙英和所有的红军都迅速地跑过来。他们解开船缆,跳上了船。两只船在月光下,劈开江中银鳞般的浪花,像箭似的驰向北岸。
第十章
山连着山,一眼望不到边。
山上和山间密密的丛林遮住了弯弯曲曲的路。小路上,铺满了千百年来不断掉落的树叶,一层层的腐烂着,这里,连阳光都射不透,然而,却长满了奇异的花朵。在这很少有人到过的地方,有着一种阴森森的、又是神秘莫测的迷惘气氛。这里是金沙江北岸附近的原始树林地带。
魏七穿着一身藏人的服装——宽大的绸子料做成的褐色楚巴(楚巴是藏族男人的服装。),戴着一顶崭新的上等质量的英国绅士式的深灰色呢子礼帽,腰间扎着厚厚的、又宽又长的带子,脚上穿了一双高腰麂皮长筒马靴。他的一队护兵也是藏人打扮,只是楚巴是布的,礼帽是杂色的,靴子是普通牛皮做的。他们骑在马上,还带了四五匹载满了大大小小货物的马驮子。
他们在路上走了一阵,突然,打马穿入森林,在密林中的小路上熟悉地转了几个弯,又笔直地朝林子中间的一片较大的空地上走过去。
“谁?”一棵大树背后蹿出一个藏民来,他手里握着乌光发亮的英国式带脚架的毛瑟枪,站在小路中央,强横地挡住了魏七的马队。
魏七跳下马来,把楚巴长袖一抖,看了看站在眼前的大个子藏族青年人,摆出一副尊贵的样子,用藏话问着:“哲仁嘉错千总还在吗?”
那个藏人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用冷淡中夹杂了几分好奇的眼光上下打量了魏七一阵,又惊奇地看着马驮子,终于把魏七带到树林深处去了。
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几座大小不一的帐篷。
帐篷附近,零散地坐卧了一些持枪、背刀的藏人。在他们身旁的大树上,拴着许多鞍具齐备的长鬃长鬣健壮的马。
这许多藏民,头发长长的,有的戴礼帽,有的戴着毡帽,还有的是蓬头散发。他们穿着各色不一的宽大的楚巴,有的将两个袖子空起来扎在腰间,有只穿了左边的袖子,将右臂袒露在外边。他们都是身背带柄的长刀或是尖头的、宽刃利剑,还有的人背着有脚架的英国步枪。他们无聊地待在那里,看到了新来的客人,登时露出了冷冰冰的神色和不和善的眼光。同时,却又好奇地看着魏七等人中夹着的几匹驮马。因为驮马背上有着捆得结实、堆得高高的货物。
魏七朝他们点头示意,穿过了人群,走到一座大帐篷的门口,朝他的卫兵说:“去,和这帮人套套交情去,大方一点,回到家里,我给你们多三倍的钱。”说着,将马匹交给了卫兵,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朝那个引路的藏族青年说,“不用报告了,我自己进去。哕,拿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火红的鸡心式的鼻烟壶,递给了藏族青年。
藏族青年接过了鼻烟壶,看了看这个礼物,露出了很满意的样子,看着魏七,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魏七朝这个藏族青年微微地点了点头,一躬身,钻进了帐篷。
帐篷里很别致,地上铺着很厚的带花的毡毯。帐篷中央的壁上挂着许多各式的刀剑和短枪,虽然很漂亮,却也显得是很仓促地挂上去的。帐篷中间的地上,一把大茶炉子里边的茶正在烧得哗哗啦啦地响着。
帐篷中央,坐着一个人。头上戴了一顶灰呢子英国礼帽,身上穿着半新的绒料褐色楚巴。脸色黝黑,稍稍显得有点瘦。头发长长的露在呢帽处边。嘴上还有两缕小胡子,又软又黄。从外表看来,这个人虽然既不高大又不魁梧,却显得有一股子威严凌人,他正盘膝坐在毡毯上,低着头,想着什么。在他身子前边的地上摆了一个铜盘子,盘子里放着几块鸡骨头。原来,他刚刚在用鸡骨头打着卦(鸡骨头打卦是藏族某些地区的人用来推算吉凶祸福的工具。)。
“哎呀。哲仁嘉错,我的千总,老朋友,你过得不错啊!”魏七一钻进帐篷,看见哲仁嘉错千总那股子专注算卦的神气,就猜出了事情的原因,马上喊起来。从他的声音里显出了异样亲热和特别甜蜜的调子。
哲仁嘉错千总原先是被吓了一跳。等他盯了魏七一眼的时候,不由一怔,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的千总,在寨子里,我把你好一阵找。姑娘们都说你带上小伙子打仗去了。我就猜到你在这里头了。”魏七笑着走过来,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千总似的。
“魏七,是你啊!”哲仁嘉错千总醒悟过来了,他叫着,“打了半天的卦,老是先吉后凶,真不吉祥,嘿,你这一来,给化解了。”他高兴起来,喊着:“真是叫春天的风给吹来的啊!喂,孩子们,给我快点拿酒来,今天和你痛痛快快醉一场。”
魏七摇了摇头,敛住了笑容,十分严重地朝哲仁嘉错说:“不是醉的时候,我的千总。刀搁在脖子上,不能说醉啊。”
哲仁嘉错千总一怔,盯住了魏七:“什么?”
“昨天,你们这里过汉人队伍了吧?你是为的这个搬到树林来的不是?”魏七走近了哲仁嘉错千总,面色依然十分严重地问。
“过了好几天,一队又一队,数不清有多少。”哲仁嘉错想到第一天看见了大批红军部队过路的时候,自己组织起人来想打一气,又觉得力量太单薄,只好躲到这个老林里避一避。在哲仁嘉错的经验里,汉人是没有好人的,何况又是这么庞大的武装部队呢?哲仁嘉错想到这里,当然承认是有过这么一个大变动。只是,到现在,汉人过,魏七来,弄得他简直摸不着头脑了。便问着魏七:“那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魏七笑了笑,盯着千总迷惑得毫无主见的脸儿,神秘地说:“老朋友,自古来,除了我这个汉人是你的朋友之外,别的汉人到你们藏人地区有什么好事干?他们哪,先打巴塘,再杀藏人,要把西康都变成汉人自己的天下。”哲仁嘉错怔怔地瞪着魏七,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些汉人名字叫红军,”魏七说了这一句,自己反倒坐到毯子上,掏出了香烟,自己点上,又摸出了一个翡翠色碧玉的鼻烟壶,递给千总,表示出万分关心的样子说:“红军哪,又叫共产党,专杀藏人,连汉人里有钱的都杀,嘿,是最坏的汉人。”
哲仁嘉错眉头紧皱,盯住了魏七发怔。不错,魏七说得有理:汉人从来都不是藏人的朋友,就连魏七算上,也不是真心朋友。只是,红军过路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马队,却是没有打啊?当然,这不能就说红军准保好。可是,魏七干什么来了呢?四年前,在藏人这里发了财走了,这会儿,又为什么来呢?
魏七喷着烟圈,透过淡淡的烟雾,他细致地观察着哲仁嘉错,从哲仁嘉错那副迷惘的神色里,他猜透了哲仁嘉错的怀疑。就半欠起身来,拉住了哲仁嘉错,一起走到帐篷外边,指着马驮子和马上的大宗货物,笑着说:“这是茶叶、糖、绸缎、烟土,还有大洋……委员长派我来帮助你们藏人赶走红军。过去,你帮过我,你今天有难,我也不能抛开老朋友不管啊,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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