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听的直点头。
“这么多卫所全部裁撤,是否会有隐患?”
“前朝其实也一直想裁撤卫所,只是那些武官,甚至各地的豪强士绅们不肯,因为他们早侵占瓜分了卫所的屯田,甚至役使卫所军户,这里头干系着他们很大一笔收益,自然不肯放心。但这些,对我新朝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那些卫所官兵除了浪费我大清粮食,毫无作用,留着干嘛?谁若敢反对,正好抄灭了他们,又能把他们历年侵占依法克扣所积聚的钱粮充公,又是一大笔钱粮呢。”
多尔衮听了哈哈大笑,“妙,仅此一项,裁撤卫所,一年不仅能节省数百万石月粮等,甚至还能新增数百万石屯粮,一进一出,可相差千万了。”
“还有何妙策,快一一道来。”
“臣第二策,是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废除前朝的士绅优免政策,不给那些士绅们机会上下齐手,侵占朝廷的利益。”
多尔衮有些犹豫,“范文程曾告诉我说,入关后要优待士人,收服人心。”
“要收服人心,其实有很多办法,比如说前朝对官吏的俸禄极薄,我朝完全可以给官员加俸,这还能摆在明面上,虽增加一笔开支,但有多少官加多少俸禄全是明的。可前朝优免士人,却被他们钻漏洞,各种寄名、投献等,使的天下之赋税,十不能征其五,大害也。”
“若是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则所有田地丁银都能如数征收,仅此一项,一年能增加数百万甚至上千万两白银。而增加官员俸禄,一年若是加个百万两,那也非常惊人了。”
多尔衮听到说大明士绅优免,导致朝廷一年少收一半税赋,不由恨的牙痒痒,现在他们大清坐江山了,这优免逃税,可就是吞了他们的银子了。
“还有什么良策?”
“臣听说残明鲁监国在绍兴推行了摊丁入亩新政,就是直接把各地丁银固定下来,然后按府摊入所有田亩中,并且宣传说以后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大王,这一招非常狠毒啊,他只说永不加赋,没说不加其它的税等,可那些凡夫俗子们哪懂这些,一听说永不加赋,那还不高兴的拍手跳脚?”
“咱们不能落后于伪鲁监国,也应当推行摊丁入亩,永不加赋,要跟他们争夺人心。”
“永不加赋,那以后人丁增加,岂不是要损失很多赋税?”
“殿下,如今战事不断,天下未宁,人口是持续锐减,哪来的人丁增加呢?现在那伪鲁监国明着说是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实际上他是耍奸啊,他按万历四十六年各府的人丁数字来征丁银,再摊入田亩中,你想想,万历四十六年是太平年月,当时多少人丁?而经历了崇祯大乱,如今各地人丁岂有万历年多?但他却还按万历年的丁数征银,岂不就多征了?结果他还说什么永不加赋,这就是在骗天下人,明明多征了,还把自己打造的圣人模样,着实可恨!”
多尔衮听明白了,不由的拍腿,“想不到这个鲁王如此奸猾啊,好一招偷梁换柱。”
“对啊,一二十年内人丁肯定都恢复不到万历四十六年的数字,他却年年按万历年数字征丁银,这手段着实了得,所以咱们完全也可以如此,既能骗那些不懂的百姓,还能多征丁银,何乐不为?”
多尔衮听的大为兴奋,“还有什么好计策,一并说来?”
“臣还有一招,就是把前朝宗藩名下的土地、财产全都没收充公,仅此一项,臣估计能没得土地上亿亩啊,另外那些不肯归降我大清的前朝勋戚官员,也把他们的田地都没收充公,若实行,则立即能解决朝廷现今钱用不足的问题,不仅够支撑二十万八旗军饷,就是再整编五六十万绿营,军饷和器械装备等开支也完全充足了。”
多尔衮不住点头。
“关于现在湖广奏报求援,说顺军余逆围攻荆州、武昌,这事你怎么看?”
严我公正色,“大王不可轻视,虽是闯贼余孽可人多势众,如今又归附残明,来势汹汹,臣建议立即调江宁、安庆、江西、河南之兵沿江而上驰援荆州、武昌,务必速战速决,不能迁徙日久,以致地方糜烂。”
这些话,让多尔衮非常满意,从裁撤卫所到没收前明宗室勋贵土地财产,甚至是这急援湖广等,本也跟他心中捉摸出来的差不多,现在觉得这严我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果然是无双国士啊。
“知孤者严公也,孤本想留严公在朝协助孤摄政,可现在倒是想让严公辛苦去南方一趟了,孤想让你出任江西河南总督,驻节南昌,辖河南江西二省,总督军务兼理粮饷。你主要任务是协助剿平湖广叛军,同时按你刚才说的,裁撤二省卫所,清理前朝宗藩贵族土地,试行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一事。”
第235章 龙御宁波
七月末,天气依然热的要命。
朱以海却依然忙碌着,他在筹备着杭州战役之时,还抽空跑了趟宁波。当初正是在这里,朱以海说服王之仁,斩杀谢三宾,算是真正打起了监国的旗号。
时隔几月,宁波变化很大,府城鄞城又恢复了热闹,清军止步钱塘,监国旗号稳固后,浙东之前那股南逃之风也刹住,绝大多数的人还是不愿意背井离乡,见时局安定,于是又都安稳的过日子。
乡间地头,收割过的稻田里,插下的秧苗已经又葱绿一片,许多农夫在田间地头锄头放水,还有牧童在悠悠的放牛。
鄞县的学校里,也重新恢复朗朗读书声。
“宁波府如今也在重新清量田地,填补亏空,进展还不错。”钱肃乐和林时对葛大振等陪在身边巡视城市,一边做着汇报。
“我们浙江一省税赋占全国九分之一,全省四千六百余万亩田地,其中宁波府三百九十万亩地,万历年间田赋十七万余石,另有各种杂项征派,如今按朝廷旨意,予以简化。”
“哦,宁波这边是怎么做的?
“首先我们是统一税率,按上田每亩三石的产量,按十五之一税率征收二斗。
然后把宁波的所有田、地、山塘、滩地、基地等,再折算成上田。
按田地成分不同,肥瘦不同,进行调整,总共是划分成上中下三等,每等又分三则,实际总共三等九则。上等上则是每亩三石到三石半产量,中等上则是每亩两石半到两石,而下等上则是每亩一石到一石半。
下等上则三亩折一亩上等上则田,中亩上则一亩半则上等上则一亩。
另外山十二亩折上田一亩,摊地二十四亩折上田一亩……
宁波把府内的田重新整理了一遍,根据田、地、山塘等不同划分等级,把田又根据肥瘦地力划分等级,并统为二百四十步一亩。
通过清量、定等、折算后,田赋册上的田亩、税率都统一了,不像以前各种不同的田地山塘等有大有小,税率有高有低,宁波以前的田赋税率有二十四个等级,非常复杂。所以简单的看册上有多少亩地,根本难以简单计算能征多少田赋。
现在全折算成标准亩后,就相当于各地缴银子时,不管成色如何,先折成标准纹银统一计算。
同时据此摊丁入亩也更公平。
好处立眼可见。
不再需要二十四种田赋税率了,统一折成标准亩后,实行统一的标准亩田赋,也就是一上亩征二斗。
“亩征二斗,百姓愿意吗?”朱以海问,他在严州初步是定每亩征一斗二,宁波这里征二斗。
钱肃乐也是本地人,所以他不会不照顾到乡土,解释道,“浙东虽不如浙西,但宁波地处平原,田地也比较肥沃,产出比较有保障。上等水田两年甚至能收五季,两季早晚稻,中间冬季还能种一季油菜或者萝卜等,最起码也能两年四季。因此正常年间,收成都不错。”
而且他告诉朱以海,上田的亩产三石到三石半,其实一般仅指秋粮一季,如宁波这边的地主跟佃户们普通的租约,就是秋粮五五或六四分成,只分这一季,地主拿一半或拿六成,至于说夏粮,或是冬天再种点杂粮什么的,地主一般不会管也不分成。
“嘉靖二十年时,湖州知府张铎请将官民田摊平一则,行扒平法田赋改革,就是田不按官民,税不分等则,一律以每亩三斗起科。”
张铎所做的,其实就是宁波现在搞的,把田地先整合折算成标准上田,然后统一每亩征三斗,当时定的税率其实就是十税一。
“江南常镇苏松湖嘉杭诸地的重租田,每亩四斗到七斗多之间……”
朱以海倒也知晓江南征的最高的时候达到每亩八斗多,但这里有个前提,就是那些田其实是明初没收的元朝等的官田,所以称为重租田,本质上就是朝廷租给百姓的田,收的是租,跟一般民田不一样,一般民田那地是自己的,交的是赋。
亩收八斗的租,以江南亩产起码三石的收成,八斗租其实不高,毕竟民间百姓租地主的田,交的可不止八斗。
不过江南是粮赋重地,田地收成高,田赋高也是事实,比如嘉兴府的嘉善县,每亩赋额无论田之高下,概以三斗三合起科,而徭平又有五升有零,其视嘉兴多九升八合三勺。